北京。
转发完徐澄月微博的图片给江韫北,方之敛丢掉手机,搂过岳清卓。
“这就是你说的关键时刻?”岳清卓紧盯手机,猜测可能得到的回复,“你说他怎么半天不回?”
“大概还没缓过神?”
岳清卓续写上,“然后找个地方偷偷哭?”
她的幸灾乐祸太明显,方之敛突然同情起江韫北。
“活该,澄澄都去找他了,他还拿乔!”岳清卓数落起弟弟丝毫不留情,“可是为什么他会和你说?”
方之敛:“我们都是男人,比较好讲。”
岳清卓不服气,“我还是他姐呢。”
“那……我是他未来表姐夫?”
“去你的。”岳清卓砸他一拳,“你说,他会不会认出来那是女孩啊?”
方之敛笃定地说:“不会。他现在乱了套,满心满眼都是澄澄和其他人,先入为主,即便会去细看照片,他也不会察觉。”
“那我们来赌他多久坐不住!我赌一个月!”
“我觉得应该到今年结束前吧,两个月。”
“就这么定了!你赢了以后不用给我当陪练,我赢了你陪我去跳伞?”
方之敛摇头,给她捏手捶肩,“我愿意给你当陪练,跳伞嘛,让我再练练胆量。”
岳清卓扎进他怀里,笑得满足。
另一端的江韫北,如方之敛所料,满脑子都是徐澄月和那个“男生”的合照。闲下来就忍不住去看,再去她的微博,搜寻另外的蛛丝马迹。
所幸,微博没有□□空间的访客记录功能。
这样一边赶工一边伤神想些有的没的,一点小感冒反反复复。
Tonio看不下去,哄他,骂他,威胁他,人就是不听。他没辙了,偷摸从他那摸到那个“月亮”的ID,私信发了两句问好的消息,两天没回,他再去发,才知道被拉黑了。
这个“月亮”,戒备心很重嘛。
他想打探其他联系方式,刚起头就被他看出端倪,连名带姓地被警告一通,他只好作罢。周末跟他回家,给江家二老打小报告,他收拾不了他,自有人收拾。
可惜他的中文还不够好,不清楚二老听懂没。
但说完,江妈谴他去陪江爸散步,留下江韫北。
他一步三回头,这怎么能错过!
江爸在他把自己推到楼梯边时,及时按住手刹,拍拍他,“三狗啊,别看了,把下面雪扫扫,去走走吧。”
Tonio:“what?”
徐爸配合动作,“snow!go!”
屋内,江妈生起壁炉,暖和起来,干活也利索。
明天是冬至,准备包些饺子。她负责揉面擀皮,江韫北在一旁包。
江妈看他捏的褶子像模像样,夸一句:“哟,挺漂亮的。”
江韫北按同个方向摆好,接下夸奖:“那是。对了,棒三狗不吃韭菜和香菇,妈你记得包点别的。”
“准备着呢,明天走再带点回去。”
母子俩配合默契,很快包完一种馅儿。
江韫北拿另一种出来,刚往手上抹面粉,就听江妈说:“小北,你爸最近恢复得不错,我们在外面待了挺久,也该回去了吧。我想着,回去打点好,再把生意做起来。”
出来这么久,江韫北第一次听她说起回去。想必是他爸提的,他愿意提,应该是能坦然接受那些事,也可能是为了漂泊在外的一家着想,但他总归不放心。他原先计划是3-4年,现在的确早了点,但也没有直接回绝。
“还有劲头做啊?”
江妈皮擀得飞快,“这哪能没有?我那些本事,都是跟着你爸辛辛苦苦学的,哪能说丢就丢。虽然失败了一次,但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总得把我的看家本领给施展出来,也不用做多大,就像我和你爸刚开始做的,当然,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江韫北倒觉得风险不是太大问题,“你要是还有想法和精神,就去做,我一定支持。要是为了分担压力什么的,就别了,我都挣钱了,哪能养活不了你们。”
“说的什么话,”江妈拿擀面杖的另一头敲敲他脑袋,“我们生你,难道是为了老了有人养?才不是呢,我们是想让你来看看这个世界,享受生活的,老了也不需要你养,虽然之前攒的养老金用光了,现在还欠着债,但我们岁数不大,还能挣,等还完债,我们再攒。你就过好你的生活就行,甭管我们。”
江韫北抬手擦一下面粉,“哟李女士,二十几年前就有这种觉悟了?”
“死孩子,又调侃你妈是不是?”
“哪敢啊,我是佩服,你说那个年代,能有多少人有你这想法。”
“那倒是,”江妈骄傲地说:“总之你不用管我们,你爸现在情况稳定,后续也花不了什么钱,回去我就做点小生意,争取早点把债还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我都和你姑姑徐姨方姨屏姨商量好了,他们入股,我们操持。”
“行啊,股东都找好了,用不着我什么事了。哎我也可以入股啊。”
江妈乐滋滋地给他分配,“那你技术入股,到时候帮我设计些网页啊程序什么的。”
“行啊。”
“再就负责好自己和澄澄的事就行。”
江韫北手一用力,捏坏一个褶子,他跳过那个往下,“怎么说到我们身上来了?”
江妈轻笑,“我也从你们这个年级过来的,澄澄这趟来,因着什么,我能不清楚?”
想起那晚,江韫北又耳红,“她就是来看你们的。”
“看我们是一回事,最重要还是你。我听你徐姨说,你俩这几年,没怎么联系?”
“比起以前,当然少了,毕竟各自有学业生活,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天天黏一块玩。”
江妈觑他,不满他的敷衍,“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你是我儿子,你什么心思,我能不懂?”
江韫北不说话。
江妈停下擀皮,坐到他身边一块包,“小北,妈总觉得,你爸出事后,你变胆小了。以前多勇敢啊,我和你爸出去工作,把你一个人扔在家,你能自己玩一天不哭不闹。后来把你送回老家,我们担心你适应不了,谁曾想也过得很好。再后来搬去阳城,新环境,也适应得很好。你爸出事后,你二话不说挑起家里最重的担子,这两年你有多辛苦,妈都知道。以前时常想,我这儿子,皮得很,不着调,松松懒懒的,没什么上进心,但这一路走来,大小事你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定夺,出了问题也能勇敢面对,有担当,很勇敢,很独立。我和你爸,都不希望,我们给你拖后腿。也不希望你因为你爸这遭事,委屈了自己。”
江韫北听得心里发酸,把头埋低,“没有的事。”
江妈放下东西,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搂过他,郑重地说:“儿子,这几年辛苦了。”
想起往事,江妈也有些动容,尤其是和他说出国那晚。那一阵他消瘦很多,白天要在仓库忙,时不时要赶去医院应付那家人,晚上要陪护。那晚在医院花园,她说了冯源建议的安排,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她知道,他舍不得家乡,舍不得亲人,舍不得伙伴,也舍不得喜欢的姑娘。
可为了父母,他愿意暂时舍弃。
“那天我听冯源说起,才知道你这两年居然还了那么多钱,还让他别告诉我们,怎么,想当无名英雄?”
“没有多少,还没还完。”像小时候玩输游戏较劲的语气。
“我知道还没还完,也知道欠着人家债,做什么都不安心。我和你爸做生意那些年,陆陆续续帮过很多人,别的不敢说,情谊和信誉,还是有的。你看,这些人愿意在这时候拉我们一把,就是最好证明。钱我们要还,这道坎我们也能过去,但不要因为这个,把自己逼太紧,错过一些东西。”
“好了,”江妈坐回原位,继续擀皮,“再包点,等会三狗和你爸回来,就可以下锅了。”
雪积得深,吃完晚饭没再出去。
Tonio用蹩脚的普通话和江爸江妈聊完两泡茶,把人哄得乐不可支,才随江韫北回房。
家里还有客房,江妈早早给他收拾了,他偏不要,非要和江韫北挤一床。
江韫北看着他扑腾过后猪窝一般的床,忍无可忍。
Tonio欠嗖嗖的,“什么时候你有女人陪你睡了,我一定滚开。”
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到书桌前继续做作业。
但不妨碍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开心。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中国追你的小青梅啊?”
“上次那个男的是谁?你有没有调查过?要不我帮你查,你把照片再给我看一眼!”
“欸~都过去两个多月,说不定人家现在正热恋,如胶似漆的。”
江韫北把键盘敲出火星,“sleep! or go out!”
“喂!我可是你老板!”
江韫北戴上耳机。
他没胆子去摘他耳机,只能手舞足蹈以示不满。江韫北给了个“shut up”的口形,他的嘴张合得更厉害。再过一会看过去,他已经睡着了,江韫北松口气,摘下耳机。
作业做完,已经发到教授邮箱。
电脑上开了另一个文档,是接的一个App开发,时间有点赶。
键入删除来回敲,半天没敲出一段成型的,他烦躁地关掉,到窗边吹风。
窗大,开一点缝,风就涌进来。床上的人哼哼两声,他过去把被子拉到他头上,再走回窗前,看向旁边另一闪紧闭的窗。
暗夜冷风,雪夜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