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第一天,徐澄月锤床哀嚎,感觉天都要塌了。
休假在家帮贺医生干活的徐爸,被那哀嚎声吓得一抖,“做噩梦了?”
贺医生据声诊断,“声音洪亮,气息沉稳,不像做梦,去,喊她吃饭。”
徐澄月丧着脸出来,解释那声哀嚎。她看中的那个木雕,一周前被买走了,她痛心疾首:“一周,我就差了一周!”
徐爸给她舀粥,问她钱不够怎么不向他们要。
徐澄月撇撇嘴,“这是我喜欢的东西嘛,想自己买。再说,我都成年了,哪能什么都管你们要钱。”
徐爸放下碗,将钱包压在桌上,配合道:“那请问成年的徐澄月小姐,这个月的生活费还要吗?”
徐澄月摆手,又失落叹气,“木雕买不了,我攒的钱没地方花了。”
徐妈往她碗里丢个鸡蛋,“那就接着攒,总会遇到更喜欢的。还有啊,我们不支持铺张浪费,也不支持刻意吃苦,有需要就得找我们啊,当你爸妈摆设了?喜欢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真喜欢了就去追求嘛,咱家一下拿不出几十万,几千块还是可以的。”
徐爸把整个钱包交给她,“你妈说得对!”
“知道啦,下次遇见难事,就放话,‘等着,我找我爸妈来’!”
徐妈:“那倒也不是,独立能力还是要有的。快吃饭,吃完陪我去菜市场。”
一家三口齐上阵,把三分之一个菜市场搬回家。徐澄月以为是给她加餐,但徐妈回来就忙个不停,又是炸丸子又是做粿的。
一问,才知道是给波士顿的江叔江姨寄的。
徐妈往锅里挤丸子,徐爸负责翻油锅,“上次和你江姨打电话,她说想这口了,本来想做了给小北带走,谁知道这孩子走这么急,回来还不到两天呢,现在只能寄过去,阿爷和小菀姑姑准备了干货,我就做点丸子粿什么的。”
徐澄月静静听着,搅锅里的馅料。
徐爸顺嘴问:“澄澄,你有什么想给小北寄吗?”
徐澄月说没什么,等徐爸要出门寄了,她才不紧不慢拿出两个小盒子。
“是什么,易碎品吗?”
徐爸手快打开,徐澄月没来得及阻止,盒子内两个神似江韫北的小人,叫她脸上一热。
徐爸不解:“怎么千里迢迢给人寄木头呢。”
徐妈看一眼沉默的女儿,催他出门。回屋边收拾边感慨,不知道他们过年回不回来,又问闺女知不知道小北的近况,怎么这一趟这么赶。
徐澄月回想起Q|Q上他的留言,只说了一句要回来,但待不久,这是他们十二月来唯一的联系。她用力把垃圾袋打成死结,没好气道:“没有,江少爷忙着呢。”
假期结束后要考试,徐澄月赶前一天飞机回去,奔波一路,第二天考场上打瞌睡,她在心里把江韫北骂了千百遍。
噩梦一样的考试周过去,校园又恢复狂欢。
徐澄月原本打算考完就回家,但在建筑比赛小组庆功宴上,记起和乔砚拍照的约定,延后了几天。
为尽好模特的义务,徐澄月特地让黎映之大师好好帮她捯饬一下。黎映之搜罗出所有的护肤品化妆品,放话说要给她做个惊人妆造。
陈卉敏在一旁边学边记,林爽过去捏一捏她下巴,调戏道:“咱月亮底子好,随便打扮,包震惊四座。”
陈卉敏点头,她羡慕徐澄月不会长痘白里透红的皮肤。
黎映之在给她刷睫毛,“先天优势加后头努力,保证乔师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陈卉敏和林爽长长“哦”一声。
徐澄月打断她们的想象,“别瞎想,帮个忙而已。”
黎映之细眉一挑,“但我觉得,乔师兄可不是这么想哦。”
林爽赞同,“上次我去制图室,看见乔师兄在帮你改图,你在睡觉哦。”
陈卉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对对!我也觉得乔师兄对我们月亮超关注。”
徐澄月拨开黎映之的手,“不信谣,不传谣。”又加一句,“谣言止于智者啊。”
林爽:“没关系,我们都是蠢蛋!”
徐澄月无言以对,怕她们在乔砚面前瞎说,千叮咛万嘱咐,她们不信,她无奈地笑,只好坦言:“我也许,是有喜欢的人。”
三颗脑袋齐齐杵到她面前。
“谁谁谁!”
“我们学校的吗!我们认识吗!”
“为什么是也许?”
徐澄月摇头,“都不是,也许,是因为我还要再想想。”
黎映之:“痛心,乔师兄还没入局就出局了。”
徐澄月摸摸她脑袋:“所以你们别瞎说啦。”
收拾妥当,瞧着镜子里的人,没有被衣物遮掩的地方,每一处都精细装饰过,徐澄月总觉得精致得太不真实。
下楼看见乔砚的反应,更加确信。
乔砚连忙解释:“不是,是很漂亮,锦上添花。”
不知是不是受她们神神叨叨的影响,徐澄月突然发觉,乔砚今天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和平常不一样。暗叫不好,她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最近熬夜多,灰头土脸来,到时说模特丑还好,连累你的名声,那是我的罪过了。”
不给他回答机会,徐澄月顺势问起去哪拍。
乔砚不想在室内拍,像拍艺术照似的,他找了几个地方,打算一面逛一面拍,征得她同意就出发了。
大概意识到镜头的存在,徐澄月有些紧张,逛一会就去检查自己有什么不妥,再去瞟乔砚的相机。次数多了乔砚也察觉了,问她是不是有镜头焦虑症。
徐澄月说没有。以前江韫北也爱拍她,她知道的,被他抓拍的,都很自然,仿佛相机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或许是太久没被拍的缘故吧,乔砚的镜头,给她一种工具的感觉。
乔砚收起相机,当作游玩似的,给她讲起景点的历史故事,再逛到热闹处,来往游客和新奇的手作街,她逛到兴致上,渐渐忘了拍照这回事,自顾玩起来,他才落后几步,拿出相机。
等徐澄月逛得差不多,反应过来忘了什么,抱歉地去找乔砚。
乔砚朝她晃晃相机,“拍照是摄影师的事,不是模特的事。”
徐澄月放下心,“那模特没有拖后腿吧?”
乔砚认真道:“按完成度来看,我得给你加钱。”
徐澄月大笑,“加钱不用,当友情赠送。”
“那我回个礼?”乔砚指着前边的那条街,“刚过来看见那里有家木雕店,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是家很小的店,夹在两个人满为患的大店面中间,极容易被忽略。里面的东西却有着和店大不相同的气质。徐澄月看中两个,乔砚先她一步付了款。她也没故意推拒,后面吃饭偷偷去结账,被乔砚发现,她笑嘻嘻地说:“有来有往嘛,哪有让师兄吃亏的道理。”
乔砚故意板着脸:“没听秦教授说?师兄是干什么用的?帮师姐师妹吃亏的。”
教授的名录之一,徐澄月忍俊不禁,“性质不一样,有些亏可吃不得。”
乔砚走在她身旁,琢磨她这几句话,侧眸,瞧见她被霓虹灯牌照得五彩的侧脸,忽而摇头笑了笑。
完成和乔砚的约定,徐澄月就回朝城了。
刚到家,就接到梁嘉和杜可颐的电话,想组个同学聚会。她没异议,让他们通知时间地点。
当天和岳清卓一道去,方之敛作为家属陪同,俞麒那会因他们三个和17班的人走得也近,也一块去了。
脱离沉重的高中生涯后,大家都过得风生水起,面貌换新,也陆陆续续谈恋爱了,但对别人的恋爱,照旧八卦。
当初那个以武力震慑他们三年,单纯又木讷到眼里只有学习和练拳两件事的人,居然被年纪第一撬走了!他们认为这个故事足以分几集几十个回合来讲,纷纷凑在岳清卓和方之敛身边。
只有几个关系近的,知道他俩怎么回事,就看热闹外加煽风点火。
杜可颐跟着盘问几句,把气氛推到高点后,退回徐澄月旁边,和她分享大学趣事,聊到最后,扫一圈包厢里的人,状似随意地问:“江韫北过年不回来吗?”
徐澄月小口啜饮料,眼睛还盯着被围攻的两人看,笑眯眯的,“不知道,应该不回来吧。”
元旦那两个木雕寄出去,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