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性赁的这处房屋没有打井,这一片很多房屋也没有,附近有一口丈余宽的深水井,为这口井还搭了一间砖瓦房,如此再寒冷的时节井水也不曾结冰。
朱本和前几日一样,挑了两只水桶进了井房,和以前一样放桶打水。
丈余宽的深水井边安装了三处打水桶,可以同时供三家打水,本来已经有两家在打水了,见了朱本这水打了一半也不打了,纷纷让他。
李家自己没有捂着,莲花湖的军民们陆续返家,这消息传得很快。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整得我像个夜叉,唬得你们手都软了吗?”朱本手一放,打水桶砸入水面。
“哎……没……嗯……”
两家乱应一气,手上一通忙乱的接着打水,偶尔偷瞄朱本一眼。
朱本生得眉清目秀,还有几分英姿的,他们这一班人没有一个长得丑陋的。
“……”
以往几家打水都要扯上几句,现在安静如鸡,朱本动作麻利,打够了满满两桶水,稳稳的挑走了。
径直挑进厨房,倒进锅里,夏纪劈了柴在烧火,水煮到沸腾舀出来装半桶,两手各提一桶拎到金氏的房门口。
金氏每一回都在门口候着了,低头致谢。
这是怎么说呢,她是被雇佣来这里做仆人的,但是每天一早,她被要求梳洗整洁过后再做事。
章室奴穿了一身谭慕妍的衣裳,在内室的门槛内站着。
金氏拎了一桶热水过来,十分的恭敬道:“姑娘醒了?娘子说你们要歇到日中才起的。”
章室奴跨出门槛要去提另一桶热水。
金氏忙拦着说:“姑娘这种重活让我来做。”
一番争抢推让,章室奴说话柔柔弱弱的,道:“姐姐,我们是一样的人。”
说着半桶水也提起来了,专练舞技的人身体力量不会差的。
两人一同梳洗,金氏看着章室奴洁白的肌肤,乌黑的秀发,就这两条,哪是普通人家需要劳作的女子了,金氏一直在这个宅子里,倒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笑道:“实在委屈姑娘了,这宅子这几间屋舍,姑娘的屋子与我贴了边是被我的孩子吵醒了吗?我今儿和娘子说,我们娘俩儿住到厨后去。”
厨后就是柴房了。
这里的宅子虽小每间屋子也像样的,柴房比金氏自己家里的屋子还好呢。
“姐姐你万万不可说此话。”章室奴取下一对银香丁,塞到金氏的手心道:“姐姐,我是娘子买下的人,后面要做什么伙计儿,请姐姐教导我。”
金氏不好收下的,她哪里有这样一对精巧的饰品,日常都是用茶叶梗堵耳洞罢了,她眼睛一酸,道:“姑娘被娘子买下,以后是享福的命要过好日子了。”
眼睛一酸都止不住,眼泪都掉出来了,金氏是真的羡慕,羡慕章室奴能被这一家买走。
压住羡慕之意,金氏轻柔的和章室奴说话,道:“我昨天收了屋里的被褥把里面拆了曝晒……”
谭慕妍是还没有醒的,金氏和章室奴一起缝被面儿。寻常妇人这样最寻常的针线活都做惯的,不用尺头丈量一针一针纳下去就好了,笔直均匀的一条,结果章室奴捻跟针像拿个棒槌,走个针都要比划再三,右手刺针左手拉线,姿势是不对的,这样干活能干多快,线还不知怎地就缠住了,拆解不开就想把线剪断了。
金氏拦了,剪了线多费线,金氏退针拆解了,笑道:“姑娘是千金小姐出身吗?这种细碎事是没做过的。”
“不可玩笑倒是玷污了小姐。”章室奴拽着细绳,脸上漠然道:“这样操持的家务事,我是没有资格所以从来无人教导我。”
“……”
金氏收了笑意,打量章室奴。
章室奴强展眉道:“还请姐姐再多一点耐心教我,这线是不是也有点走歪了。”
日上中天,谭慕妍醒了。
她前两晚没有睡好,今早半夜回来,有郑焞在身边才睡了安稳的一觉。
郑焞呼吸匀停,还在沉沉的睡眠中,谭慕妍缓呼安神,又让自己静静的睡去。
西风残照,谭慕妍再醒是饿了,也不能不起了,再不起床外面的人都要担心了。
谭慕妍对镜理发,她知道她这样的动静,郑焞也是醒着了,她嗓音轻缓道:“赫晞,我们一起出去吧。”
“不去。”
郑焞的声音似呓语。
“晚饭也不吃了?”
谭慕妍嗓音微重。
“不吃。”
郑焞面朝里侧,把脸埋起来。
是真的困,他之前睡眠不足岂止两夜,这一顿尚补不回来。
谭慕妍坐在床沿,手伸进被褥握住他的手摩挲,轻道:“你身上还有伤呢,要喝药要上药吧。”
郑焞微微睁开眼。
一张面儿点了眼睛,人物也鲜活了。
“不要管它,过几天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