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归化城中,郑焞在仿照太和殿营造出来的宫殿中宣读诏书。
漠南默特胡人几乎所有的大氏族部落的首领都在这里了,皆是一副臣服的姿态,恭听天!朝皇帝的旨意。
“朕承奉天命,君临万邦,非独乂安中华,将使寰宇之内日月照临之地,罔不乐生而后心始慊也。尔阿勒坦恪守藩臣之职也,临危告急于朕……”
那些胡人,很多汉语也不通,何况这种文风瑰丽的圣旨了,大家都木讷的听着。
“周公制礼作乐,分职著明,法度相持,王室虽微,犹能久存。”
“特遣武陵郡王赵焞为正使,兵部右侍郎兼宣府巡抚郑洛为副使,持节賷诰,封阿勒坦长子乞庆哈为顺义王……”
郑焞这段旨意念到这里,第四王妃站了起来,披挂在身上的金银玉石等饰物乱做一团,发出一阵嘈杂的响动,看向郑焞的目光,此刻再没有一丁点儿不正经了,变得冰冷与锋利。
“……锡以金印,加以冠服。陪臣以下亦各量授官职,用薄恩赍。”
郑焞对上第四王妃的视线,漆黑莹亮的眼眸中只有一片静寂:“……天鉴孔严,王章有赫,钦哉,故谕。”
各部落的首领们,就算听不懂圣旨的意思,看到第四王妃的表情,也知道她的儿子和乞庆哈……不,她的儿子年幼,只有六岁,是她与乞庆哈争汗位这件事。
她败了!
败了意味着什么?
按照胡俗,继位的大汗可以继承老汗王的一切,老汗王所拥有的草原,牧民,牛羊,还有老汗王的女人们。
妻继母婚,除了自己的身生母亲,其他的女人都可以收在帐下。
这种时刻,首领们看向第四王妃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将她物化了。
第四王妃得到了先汗王的宠爱,促成了胡汉和谈,这些年她借着胡汉关系的缓和壮大了实力,铁骑纵横漠南,远慑漠北,那又怎样呢?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女人就要像牛羊一样,是男人所拥有的财产的一部分,第四王妃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在一群如豺狼虎豹的男人之中,第四王妃要像待宰的羔羊,第四王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勃然大怒的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众人的目光一顿。
第四王妃昂首走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一片喧哗,喧哗过后是成片的刀枪摩擦之声,然后又归于平静。
没有打起来,在这里打起来就真的要输得一败涂地了,第四王妃还有一份理智,率所部离开了王庭。
“殿下,待臣去劝和。”郑洛和郑焞低语,他来这里就是做和事佬用的。
郑焞侧脸向郑洛颔首,手上的圣旨合上,递给来接圣旨的乞庆哈。
乞庆哈五十多岁了,半张脸被络腮胡子掩盖,体型庞大,看上去又邋遢又痴肥的样子,只是外表如此,刺兀勒汗子嗣繁茂,他实际上不是最年长的儿子,也不是最聪明的儿子,看这体型也失去了草原男儿的勇武,但是就凭他是刺兀勒汗现存的长子,就凭他在王庭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活着,他也不简单。
他立即用不纯熟的汉语感激涕零的表示,他会恪奉刺兀勒汗生前与天!朝的各项约定,以忠诚报天!朝,会约束所部及左右邻国,毋令生事,而且会遂尽妻妾,与第四王妃合帐成婚。
如此第四王妃就不是第四王妃了,是第一王妃。
而当下,第四王妃率所部直接离开了归化城,郑洛一边追一边劝,向她传达了乞庆哈求婚的诚意。
第四王妃嗤之以鼻,遂尽妻妾,是什么狗屁诚意。
乞庆哈帐下的妻妾,有名分的都是各大氏族所出的女子,因她而遣返送还,妻妾驱逐了,她们的儿子还在,那些儿子们不敢怨恨父亲,怨恨就集中在她的身上,这样的诚意就是置她于众矢之的,至于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第四王妃想,这完全是好色的乞庆哈睡腻了她们,要换一批更加年轻新鲜的而已。
“我族幼子守灶,我的不他失礼为什么不能成为大汗?”第四王妃败得很不甘心。
胡人自古的风俗,首领在期生时,遣其诸长子居于外,分予财产、牲畜属众;其作则尽属幼子。
郑洛只能表明他的立场,道:“夫人,你说‘切切慕华’,就当知道我华夏宗法制,有子立嫡,无嫡立长,不他失礼越不过他兄长的次序。”
第四王妃怒而狂笑,道:“现在和我说你们的规矩,那我不愿归附乞庆哈,将筑城别居,你又拦我作甚?”
作甚?
出于种种的考量,汗位,是要遵从汉人的长幼秩序,由乞庆哈来继承;第四王妃本人及其所部,又要遵从胡俗,归属于乞庆哈,让彼此的势力相互牵制,谁也无法独大,边境才会安宁。
郑洛劝了又劝,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只能说狠话,道:“夫人能归属顺义王,则不失朝廷的恩宠,否则不过塞上一妇人尔。”
第四王妃的怒火要冲天了,听到这一句熟悉的话语,才稍稍的冷静下来,不过依然率着部众远遁,消失在草原。
在旷野之中,篝火一簇一簇的升起。
第四王妃与部众行到亥时,就地扎帐篷安营,居中的王帐,她的心腹们也是怒不可揭。
扯布土骨拍着胸脯道,他要向武陵郡王发起挑战,勇士之间的对决,若是一方输了,按照胡人的规矩,输的人就是俘虏,嬴的人可以任意提出要求。
郑焞此行是以王相王,就可令他以王位自赎。
扯布土骨是第四王妃帐下第一勇士,三年前,第四王妃去京城把扯布土骨留下来了,护卫在儿子左右,所以扯布土骨并不知道郑焞的实力。
三年前参与了那场袭击的卜吉素拍着扯布土骨的肩,说他不是郑焞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