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慕妍扭头看到说话的人,这位少妇,谭慕妍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在平乐县主和谢路的婚房内,第一次见她,而在此之前,久仰大名。
苏州才女,吴绡。
说起一个女子的才名,很多女子,都有这样的名气,比如,乐陵郡王妃张珂,通史书,但是具体是怎么个通法,可有对史书做过自己的一番注解之类的,没有,至少没有一丝那样的手稿流传在外。这不是说张珂的才名,是沽名钓誉,与张珂照面,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馥郁的书卷气,谭慕妍还见过张珂的起居室,满满的一柜子一柜子的书籍,书页都翻得陈旧了,张珂是真的博览群书,但是她也被世俗的规矩框得四四方方,没有一点出格,就没有星点笔墨流传出来。
吴绡,是有作品可以证明她才气的人,她十七岁与丈夫许瑶成婚,就作了一些咏新婚的诗词流传在外,其中《贺新郎》一词,更是开创了女词人的先河,因为这首词,是女性作的,小黄词。
谭慕妍拜读过的:
画眉郎,春情似海,屏开金雀。
锦绣香车珠翠拥,一派银筝画鼓。
看鸾凤、绕身飞舞。
椽烛花红光似画,彩繵铺、旋旋移莲步。
烟篆起,博山雾。
人间天上相逢处。
隐罗帷、千回万转,未容轻许。
漏点不禁良夜短,月落嫦娥厮妒。
回玉枕、鸳鸯交语。
两两同心双结取。
笑楚台,当日巫山雨。
常比翼,白头誓。
不过,谭慕妍知道吴绡这个人,还不是因为这样大胆的诗词,而是吴绡的风月。
她和郑焞成婚以后,床笫间看一些……看一些春宫图,就看了她和郑焞第一次见面,郑焞拾起来的那本,自然说起了,那一年,那一天的缘故。
那时候,谢路和他的朋友被人追,另外一个人,陶世济,是吴绡的相好。
这个事情当年在苏州已经闹大发了,吴绡和许瑶这对夫妻呢,成婚以后是过了一段甜蜜的夫妻生活,后来许瑶常外出求学,处处留情,也有将外面的女子纳进家门,然后吴绡也不甘寂寞,有了外面的男子,就是陶世济,夫妻俩儿是各有各的的相好,相安无事,但是许瑶的父亲许士柔知道了,大发雷霆,没有姑息儿媳,召集宗亲,要祭告祖庙休儿媳,要把奸夫送到官府判死罪,后来在一群亲友的劝解之下,才作罢,但是许士柔还是气不过,暗中□□,要把陶世济打一顿,偏偏陶世济和谢路在一起□□宫图,就那样逃命到醉香居。
卞氏看吴绡兴奋的闹事的样子,还头疼道:“你别出头,你一屁股烂账,随时都能翻出来,就别在这里裹乱了。”
言语间,对吴绡很是宽容,甚至带了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吴绡和陶世济的事情发作,被一群亲友力劝保下来,这里面,就是吴家,冯家,卞家,乃至谢家沈家,一圈人的维护。
吴家是长洲人士,其父吴水苍,苏州名士,和吴伟业联宗,还长吴伟业一辈,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曾任翰林院编修,国子监祭酒,后奉嗣母之丧辞官南归,不复出仕,一心治学,是江左三大家之一,文坛的领袖,依照族里的辈分,吴绡在和梅村的唱酬之作中,以兄呼之。
吴绡还拜冯舒之父冯复京为师,与冯舒冯班两兄弟,师兄妹相称。
陶世济也是出自书香名门,慧黠有才,是吴家冯家的座上宾,这些人家啊,都是世交,冒出了吴绡这样一个出格的女子,也不忍心她被抹杀了,就保全了下来。
吴绡与卞氏很亲密,挨着她道:“大嫂子,我就是不服气嘛,男人可以有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女人,这事搁男人身上,男人就容不下了,以致酿出了这样的后患,柳大人正当年,去丁忧可惜了。”
卞氏在外都想堵了吴绡的嘴,道:“你就安生坐着吧。”
周氏接着问王氏了,道:“仇氏生前,可有对你不恭啊?”
王氏摇摇头,道:“她尊我正室身份,我念她生育有功,我们相互礼敬,很和睦的。”
王氏实事求是的说,这样的回答,就更加不能阻拦柳骋为生母补丁忧了。
“不管是妻是妾,母亲孕育的恩情不能忘。”
说到最后,周氏为这件事情下了最后的定论,柳骋是一定要辞官去丁忧了,她们聚在这里,只是一种挽尊的姿态,后面在新政执政的路上,用人取材,要更加谨慎了。
王氏,眼泪迷糊了眼睛,也只能这样了,她只能指望着,柳骋丁忧以后,仕途不要太坎坷了。
屋里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卞氏把吴绡拉到一边,附在她的耳边,道:“以后,庶出二字,你不可再说。当今皇太孙和乐陵郡王都是庶出!”
吴绡有才情,于政治上的敏锐,比起卞氏来还差了一层。
也不是吴绡和卞氏的差距,卞氏能说出这句话来,也是丈夫冯舒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