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到谭定热泪盈眶,田桐让屋里的下人都去大少奶奶吕拂青那边,向她道喜和领赏钱,田桐蹲到谭定身边,双膝跪下把脸埋在谭定的双腿上,那些感激的话不必说出口,田桐的泪,洇湿了谭定的长袍。
谭定胸臆澎湃。
谭晗,是他启蒙的,读书十几年,也没有拜过什么名师,是在谭定的教导和敦促下,考中了秀才,两年后,年纪轻轻的,又中了举人。
谭晗是谭定教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谭定自身,若不是残疾所限,他也是有这个才能的,能考出来,进入仕途,有望立在庙堂,成为国之栋梁。
谭定真的把谭晗当做自己的儿子,父辈曾经为之奋斗的目标,由其子达成,父继子承,谭定的自身也达到了一种圆满。
十月二十,谭晗回到了京城,回到了长云镇,比他预计的,晚了半个多月。
考试过后,不说中不中,他就想立刻启程返京,但是不能够,不中还能快些回来,中了,有许多推脱不去的应酬,比如中举的举人要参加鹿鸣宴;雅溪映珠本朝立国以后就没有出过举人,谭德远要摆流水席庆贺,要立举人牌坊在村口;谭晗得过林举人,吕家父子的指点,要亲去致谢,这样就过了半个月,这还是他说出口,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如今还要一心读书,许多应酬,都推了。
田桐欣慰不已,道:“晗儿,你明天去郑家,要拜谢驸马。”
谭晗成婚的时候,郑家送了贺礼,送给吕拂青一套贵重的头面,送给谭晗的,就是几个当时在考虑去浙江做主持秋闱的考官,他们的文章,奏折和政治主张等等,他们的情况。近万人的大考,多少人才,才华在伯仲之间,文章又是非常主观的事情,取不取,看文章能不能写得投了主考官的缘法很重要。
为什么杭州府,嘉兴府,湖州府出举人最多?因为他们科举出头的最多,当官的多,在朝廷有耳目,资源就最多,又排挤八府一州的其他地域的人才,才能三府占住浙江十一府一半以上的举人名额。
上层都是抱拳团结在一起的,下面的人要顶出头多不容易。送给吕拂青的头面,有钱,就可以叫下人去采办了,那一匣子的主考官文章,奏折的抄本,郑可贤也要留心用意的费一番功夫,才能收集出来,送给谭晗。
“青弟,明天你也京城去,四叔和我们一起来了。”
谭晗在和吕拂青说话。
吕拂青红着脸笑。
吕拂青的四叔吕澈是上一届的举人,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吕都事之前在京城的住宅,是吕家早早买下来的,今天吕澈住进去了,吕拂青回去,也是回娘家,回到自己少女时代住过的地方。
谭定与田桐看着儿子儿媳笑笑。
谭晗吕拂青一对夫妻也是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吕拂青称呼谭晗,大哥;谭晗称呼吕拂青,青弟。名为夫妻,情状似兄妹兄弟,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和谭晗做兄弟,谭晗是肝胆相照,比如谭庭栖,谭晗时时顾念着他,把他的妻子,程氏,长子谭葳,长女谭依姗,次子,今年三月生的,还没有取名字,他的妻儿四人带上京城了。
一路关照着她们,才上来得那么晚。
夕阳中,谭庭栖穿着百户的官服驰马回来,和谭晗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反重重的捶了他一下,叫一声好兄弟,就去看他的妻儿了。
程氏含蓄的抱着次子站在一旁。
女儿谭依姗四岁,不大记事,半年多没有看见父亲,心里知道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是父亲,真是太高大魁梧了,又穿着鲜亮的官服,害羞认生,拉着哥哥的手,躲到哥哥背后去了。
谭葳虚岁八岁,读了两年书已经很知道父父子子的道理,家家户户的营生,父亲上京城入京营,是为他们家挣前程的,他极懂事,小小的人儿要跪下给父亲磕头。
谭庭栖一臂把谭葳捞起来,另外一只手抱住后面的谭依姗,把一对儿女双手举上去,抱得把自己都高出去很多。
两个孩子不怕高,还抱在一起咯咯咯的笑。
谭定慈爱得看着晚辈孙辈们,和谭晗谭庭栖道:“我们在京城鸣玉坊给你们租了两套相连的小小的宅子,你们两个小家,明天就搬过去吧。”
谭庭栖放下儿子女儿,对谭定深深一鞠。送徐氏出家,谭家二房还欠着债呢,程氏和夫家一条心,把她的嫁妆都拿出来了,补二房的亏空,所以他们一家在京城生活,还要仰赖谭定出银子安置。
谭晗吕拂青上前来,正要表明他们愿承欢父母膝下之心,谭定摆摆手,道:“你们住在那边,离公主府就八|九里路了,你们有空多去看看妍妍。”
谭定的头上吊着两只靴子,一只是谭晗是否中举,一只是谭慕妍是否平安生产,生男生女倒是无所谓,如今一只落下来接住了,一只还高高的挂着,越挂越高,风中飘摇。
谭慕妍实打实,怀孕九个月了,说是十月怀胎,实际上九个月出头,产妇们就陆陆续续的生下孩子了,到怀到这个时候出生,已经不是早产,是足月的孩子了,也不知道女儿是要哪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