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女殿下。”他翻身下马,面上似笑非笑,问道:“太女也是来为我贺喜的?”
“自然。”李愿浅笑着,由佟槿扶下马车,略过忍着怒气的李常勖,一直走到仪门下,唤道:“礼官,怎还不宣赞礼,可别误了时辰。”
这便是要如期举行婚礼的意思。
礼官闻言,哪还顾得上站着不动的齐王了。他对皇太女捧着恭敬的笑,忙上前高声念起吉话与赞词。这一回等得心焦的喜婆,先一步掀了轿帘,把齐王妃扶了下来。
被晾在轿子里大半天的方兰枝早已猜到是婚事出了变故,虽不知缘由,却也知道当下她最重要的是先进了齐王府的大门。
过了门,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那时万事都好商量了。
因而,即使被盖头挡着视野,她的步伐也不见迟疑。与其说是喜婆牵着她,不如说是她拽着喜婆的手大步往前。
“哈。”李常勖冷笑出声,却又不再说话,与方兰枝隔了两步进了府门。
之后,拜堂、合卺等等如常进行。一众观礼之人心照不宣地忽视了齐王阴沉的脸色,与明显延误的时辰。
李愿淡然地坐在上席,执着酒盏,对来客的敬酒来者不拒。她身后的佟槿则笑眯眯地拿着酒壶,待李愿的酒盏空了,就给她倒满茶水——李愿还有一堆折子未看,当然不好醉酒。
在满座的喧闹间,李愿还看见了角落里的她的未来岳丈。后者通风报信得勤快,这会儿却当不认得她一般,与她眼神撞上也只匆匆移开。
是作为孤臣欲盖弥彰的避嫌。
李愿正好笑地想着,身旁突然凑近了一个脑袋,簪在乌发间的几朵嫩黄的珠花蹭过她的侧脸,紧接着就是一股淡雅又熟悉的花香袭来。
她微偏头,果然对上了一双饱含惊喜与笑意的桃花眼。
“殿下!”顾妙冉问道:“殿下是何时到的?莫不是旁人说起,我竟不知今日殿下也来了。”
“才到不久。”李愿回答道。
明明那日她们几乎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但顾妙冉却毫无芥蒂,一见到她就兴高采烈地贴了上来,既没将规矩放在眼里,也没有未婚前应有的矜持。
李愿向来看重规矩的,可对着顾妙冉总是莫名出现一次又一次例外。她吩咐佟槿摆一副新的碗筷,就这么让顾妙冉与她同席入座了。
远处的顾玉山,眼睛都瞪红了。
“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去内院了。”顾妙冉嘀咕了一句,又转头,掩着嘴对李愿说起了悄悄话:“殿下,在你来之前后边闹了好大一出戏呀。有个自称是瑞河公主驸马的人,闯到二门内,与瑞河公主身边的书生打了起来。然后蕴阳公主便叫了护卫,要抓那驸马,瑞河公主原本护着书生,一听转而又护起了驸马……总之,好生混乱,我们都没敢多待……”
“对了!”说到这儿,她一拍脑袋,回身拉过了一直默默站在她后边的蓝衣女子,“殿下,这位是肃毅伯府的蔺芊姑娘。我险些忘了。我到王府后正是与她一起说话。”
蓝衣女子忙见礼,“见过太女殿下,殿下金安。”
李愿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神情未变,“不必多礼。”
蔺芊是与顾妙冉一同从后院过来的,王府的丫鬟领她们入席时,就见顾妙冉突然精神一振,二话不说撇下丫鬟往前走。蔺芊不知她要做什么,便也跟了过来,听了一耳朵后,才晓得是她多余了。但眼前的是皇太女,见而未行礼实在不敬,于是才等在了几步外。
这下礼数做足了,她哪好意思再多待,寻了个借口约顾妙冉过府游玩后,就彬彬有礼地告辞了。
“担心混乱,就该早早回府,怎还四处走动。”李愿垂着眼帘道。
顾妙冉又贴着她坐下了,宛若一汪清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若不走动,怎么能看见殿下呢。”
“见我做甚?”李愿低头抿了一口茶。
“赔罪。”顾妙冉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那天是我不对,惹殿下生气了。这些天我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充分检讨,保证没有下次了。还有,殿下,我申请重新回答上次的问题。”
顾妙冉压低了嗓音,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假设你不是太女,我不一定会嫁给你,但我可能会和你偷情……”
“咳咳!”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愿呛出的一阵咳嗽声打断,“咳……你住口,咳咳,休得胡言。”
顾妙冉乖乖闭上了嘴。看着李愿不知是被她羞红还是气红的耳尖,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李愿的后背,想帮她顺顺气。
结果却被李愿一把抓住胳膊,抬头,望进一对咳出了水雾的眼眸里。
“你,回去将,礼书内则篇,抄写五遍。明日孤派人去取,孤要亲自查阅。一字,不能少。”李愿噙着眼尾的飞红,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