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晁为将时,手里除了交州的兵马外,还养了一队数百人的暗卫。一方面是为保卫主帅与几位参将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探听消息,使他远在交州,依然能对京城的情形了如指掌。
他通过暗卫给当时还在皇子府的弘德帝传递过不少书信,弘德帝于是也知道了这批暗卫的存在。
后来他递还了兵权,暗卫却没有遣散,而是继续隐秘地培养着。
佟晁清楚当他不再领兵后,国公府的荣辱就系在佟皇后与李愿身上了。他担心弘德帝膝下子女众多,李愿又太过年幼,太女的位子会坐不稳。是以,在李愿入朝听政后,就将苦心培养的暗卫交到了李愿的手里,让她当作自己人使。
且未免帝王对皇太女与国公府起疑心,此事佟晁还以奏折呈送到弘德帝面前过了明路。至今犹有一份名单存在御前。
而这些暗卫,说好听些是国公府送的护卫仆从,实际上就是私兵。数量虽比不得东宫翊卫、亲卫之多,却一个比一个忠诚。
如今,佟晁虽成日在国公府里养病,却不代表他耳目闭塞。那批暗卫的动向,他这位旧主甚至比宫闱内的李愿还更明了。
他所提到的佟槿正是李愿选中的暗卫首领,并几个得力的,一起赐了“佟”姓。
不久前,佟槿带了人手去了西凉,过了凉州关隘后就断了音讯,连半张信纸都不曾再传回来。
佟晁不想去揣测李愿的目的,但今日难得与李愿有说话的机会,便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几句,“凉州是崔化弼掌兵,这阵子崔家的事闹得不小。听闻殿下在朝上为崔家求情,若是私底下又与崔化弼接触来往,只怕会使陛下不悦啊。”帝王再偏爱她,也不会允许储君与边将结党的。
李愿并不意外佟晁的话,也没想要瞒他,“外祖父放心,我并无拉拢崔侯的打算。佟槿的去向,也定然不会让旁人知晓。”崔化弼的下场已定,她费心拉拢一个必死之人做什么。她派人去西凉,只是为给自己早做准备罢了。
佟晁见她心有城府,就不再多嘴了。
而佟老夫人许是心底生了埋怨,直到李愿要走时,也没再回来,只派了跟前的大丫鬟送她到了二门。
回宫后,李愿自觉去向弘德帝请罪了,用的是佟皇后那番“比武”的说辞,连追出宫去也是因为在凤仪宫里没较出高低。
弘德帝听了如此拙劣的借口,不怒反笑,还道:“练武能强身健体,这是好事。只是你贸然出宫,实在让你母后担心。这样吧,朕再为你挑个教授武艺的太傅,你就莫去打扰你那表弟了。”
一位太傅而已,李愿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下了。
隔天,她就在长信殿里见到了奉命而来的国师玉源,也就是东宫新来的校武太傅。
领了职的玉源换下了道袍,穿着一身窄袖短褐立在堂下,行的还是俗家礼。
李愿冷冷地打量着他,“孤竟不知国师还会拳脚功夫?”
玉源不慌不忙地答道:“小道不才,只有练体术与几式剑法还算精通,能助殿下强体健魄,故而,陛下才让小道恬居太傅一职。殿下,不知小道何日开始授课呢?”
不提她引出的佛道之争,也不解释他对佟皇后那番“八字命数”的胡言乱语,仿佛真的只是来东宫做武夫的。
李愿转身就走,只留下短短一句:“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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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冉在大相国寺里住了几天,既没遇到皇太女,也不见了想要交好的陶姓姑娘。而后,连无相和尚也远行讲经去了,每日与她解闷的只剩下一个魏荇。
她耐性不足,心里又计较着选婿的事,没多久就带着丫鬟搬回了府里。
临近春闱,顾玉山忙得不见人影,其他几个姨娘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在府里转了好几圈,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商量的人。
在这早春的时节,她愣是快急上火了。
顾妙冉坐立难安的模样,身边的丫鬟自然也看在眼里。采云特意吩咐厨房熬了薏仁绿豆汤,不敢让顾妙冉多喝,只用白釉荷叶碗盛了半碗来,让她清清热燥。
顾妙冉坐在揽翠院正厢的门廊下,正看着院子里摆满的桌椅木几。四角方桌、三足圆木,梨木八仙,黑漆半月……不拘什么样式,或大或小,或高或矮,全被搬了出来。因院子空地不够大,有的木桌还摆到院外的石径和亭子里去了。
而顾府里听过顾妙冉讲课的丫鬟小厮们,此刻就各选了位置,手抓炭笔,对着方榜上的题与每人一页的绢纸苦思,时不时埋头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