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把哈利一个人放在这里是他考虑不周。哈尔想。他真的看起来像是流浪的小动物,朝他露出这么一副迷茫又期待的神情。
“接着,哈利。”他把袋子分出一小半给他,“等久了吧,想去吃点东西吗?”
哈利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还没吃早饭。眼下正中午,肚子早就饿得直叫唤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长袍店,破天荒地对哈尔提了个请求:“我们能走快点吗?”
“当然可以。”哈尔回答,他敏锐地察觉到哈利变化的情绪,“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哈利犹豫了一下,“哈尔,学院是什么意思?魁地奇又是什么?”
“嗯,霍格沃茨有四个学院,我想你是指这个。分别是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到时候我们会分院的。至于魁地奇,好像是一种运动。我不是很了解,因为我并不是在魔法界长大......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也可以到魁地奇精品店看看。”
“噢,不用了,我就问问。”哈利的心情奇妙地好转了,“刚才碰见一个男孩,只是他说的我都不知道。他问我父母是不是一类人——我跟他说他们是巫师——他还说麻瓜学生不应该入学——”
“当着你的面说这个?那他真是有点傻了。”哈尔不太客气地说,“虽然我们的爸爸妈妈确实都是巫师,但是妈妈是麻瓜出身的。而且我们在几天以前和那些麻瓜学生没有区别,都不知道霍格沃茨和魔法世界。”
“我也这么觉得。”哈利说着,和哈尔一起走进一家餐厅。外墙是红色砖头,手写的木头招牌高高挂着,四周围了一圈绿植。里面很宽阔,而且明亮,温度适宜。生活气息很重,让他感觉闯进了别人的家。
各种香料被种在筐子里挨着墙排成一排。花篮高高吊起,蝴蝶兰垂下来,在脑袋上方晃悠。一些装饰彩盘子沿着壁炉上方摆得很整齐。围成一圈的灶台里边,一个满头银发的奶奶正忙碌着,大锅里散出香气。
“你好,南希夫人。”哈尔把胳膊搭在一处干净的灶台边同她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她笑眯眯地说。“想吃点什么?”
“我想要苹果醋和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还要一个大份的水果蛋糕。”他把哈利推到前面,由于个头原因,哈利才勉强冒出头,“这是我的弟弟,今天是他的生日。”
哈利几乎说不出话来。“生日”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遥远了,只有达力才每年过一次生日。
“哦!生日快乐,孩子。那么你想好吃点什么了吗?”
“我,我跟他一样。”哈利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您。”
“那么一共是两加隆十个西可,送你们两份火腿土豆沙拉,请到里面坐下等待用餐吧。”
话音刚落,灶台上的小柜子里钻出一只圆滚滚的刺猬,朝他们敞开肚皮。哈尔数出正确的金额,放到刺猬怀里。它立刻缩成一团,一骨碌滚回柜子。
他们到一个角落位置坐下。茂密的花把他们和其他位置隔了开来。哈尔把桌上的醋栗盘移开,手指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这意味着一场相对严肃的谈话即将开始。哈利能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因此也集中精神,屏住呼吸。
“要从哪里开始说呢——嗯,爸爸和妈妈是巫师,这我之前说过了,他们是格兰芬多学院的。在他们那个年代有一个自称伏地魔的黑巫师,宣扬纯血理论,做了很多糟糕的事。对抗他的人会被发现隔天死在家门口。你能猜到吧,爸爸妈妈正是反对他的人之一。有一天晚上他去杀他们,本来是成功了的,可是没能将你杀死,反而是他受了重伤,消失了。”
哈利愣住了。
“我?可是我并不是——”他有点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他不会魔法,怎么能使一个人受伤呢。
“人们认为是你干掉了伏地魔。这就是你为什么在魔法界很有名的原因——你要是把伤疤露出来,他们准会来争着和你握手。”哈尔说。这一点是邓布利多教授提醒他的,在看到哈利的名字出现在一本巫师名人传上后他更加肯定了这个事情。
“我才不在乎他们要不要和我握手。”哈利沉着脸说。他不自觉地摸着伤疤,感受那道闪电的形状。而那竟然是他的仇人留给他的。
“是一种魔法保护了你,血缘魔法。所以伤害返回到了他身上。只要你和血亲住在一起,就没有巫师能找到你,伤害你。这样也避开了他的手下。”
“然后呢?你没有受到这种保护吗?为什么你没有跟我住在一起?”哈利追问。
“想想吧,哈利,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别人家的。再说,我确实没有血缘魔法的保护,用不着去给德思礼家增加负担。”哈尔回答。
“那你在哪儿呢?这么多年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哈利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我在一家福利院。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情,在我接到霍格沃茨信件的那一天邓布利多教授告诉我的。包括你是我弟弟这件事。”哈尔紧盯着哈利的眼睛,伸手按住他的手臂。
哈利的喉结动了动。
“你在那里过得好吗?”他问。
哈尔觉得这个问题很难描述。确实有一些人对他挺照顾,可是大环境来看着实不算好。
“就那样。”他不想多说,“你在德思礼家呢?”
现在哈利尝到了刚才哈尔的那种滋味。他下意识地不想抱怨他的处境,也许哈尔遭遇的要比他辛苦得多。要是这种程度还唧唧歪歪,哈尔会不会觉得他太娇气了?但是叫他昧着良心夸德思礼的好话,还不如把他折成两段插进边上的花盆里。
这时他们的饭送上来了。蛋糕上插了一只彩色的蜡烛,蓝莓酱拼出了哈利的名字。
一只发光的小精灵在蜡烛上踩了一下,金色的火焰像烟花一样炸了起来。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今天还要去见他们——许个愿吧。”哈尔说,“祝你生日快乐,哈利。”
哈利看到缤纷的火花倒映在他眼里,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受,但是他觉得很温暖,很快乐,他从没有在蛋糕前这样做过,而达力往往等不及吹蜡烛就要吃蛋糕。
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只用了一秒他就睁开眼睛,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哈尔把蛋糕切成好几块。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哈利问。
“我不知道,大概是九月份吧。”他回答,“档案上没登记具体日期,不重要。”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过生日,”哈利立即说,将一半的蛋糕推给他,“祝你生日快乐!”
哈尔低头笑了笑:“好吧,谢谢你。”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他们边吃边聊,交流起自己的生活状态,并默契地发现双方都过得不怎么样。
“所以,你们如果打架的话,就要被关进小房间里一整天?你被关过吗?”哈利嚼着烤得喷香的牛肉,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哈尔说,“就是因为小时候隔三岔五被关禁闭,不能看书,不准吃东西,我才发现我有魔力。有时候思考就是这么诞生的,我常常想要是有精灵来给我送吃的,或者会说话的兔子来递给我一块表会怎么样——有一次,我觉得太无聊了,结果我最想看的那本书和手电筒居然一起从窗户外面掉了进来。”
“那你之后有没有试图用魔法教训过那几个老是抢你东西的家伙?”哈利感兴趣地问,“你能控制吗?”
“一开始不是那么顺利,还不如直接用拳头来得好,可是后来我慢慢练习就好了。你看,”哈尔将手放在刀叉上方,它们很听话地起来了,随着他手指的变化而改变方向,“然后,每当有人来烦我,我就让石头或者树枝砸在他身上。久而久之,他们认为一靠近我就会有灾难发生,不敢直接对我动手了。”
“真厉害。”哈利羡慕地说。他悄悄试了试,可无论如何不能使餐具移动分毫。
“不过其他人也不敢靠近我了,有一阵子我真的以为自己是怪物。”哈尔打了个响指,刀叉们轻轻落到他手里,他用叉子叉了一块布丁送到嘴里。
“嗯,也有人这么说我。佩妮姨妈总觉得我有问题,比如我有一次把老师的发套变成了蓝色——”
“变色?这也很有意思,我还没有试过呢。是亮蓝色还是深蓝色?”
“天蓝色。”哈利说。
“那一定很奇怪。”
“当时所有人都在笑。”哈利咧开嘴,“他那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
或许是玫红色还是其他颜色,哈利记不清了。这不重要,他只想找点有意思的事讲讲。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对了,哈利,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哈尔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推到哈利面前。那里面是一枚耳钉,中间镶嵌着蓝宝石,看上去和哈尔戴着的是同一套。
“这个是什么?”哈利迟疑着问。
“是我被送到福利院时,在襁褓里发现的。听上去很奇妙是不是?这个小盒子掉了进去——我想,这可能是妈妈的。”
“噢。”哈利低下头,抚摸着小小的耳钉。
“佩妮姨妈是妈妈的姐姐,她什么都没有说过吗?”哈尔问。他也很想知道更多关于父母的事情。
哈利摇了摇头:“他们不告诉我。一直说是车祸。嗯......我......”哈利想说他们家对他并不好,每每想到回家他的心情就会变得糟糕,但是总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把这些说出口。
他不想表现得很计较,于是垂下目光,大口大口地吞着蛋糕。甜而不腻的奶油对他有一定的抚慰作用,至少干了一盘子蛋糕后哈利感觉好多了。
哈尔抿了抿嘴。他看得出来哈利在德思礼家过得不怎么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不能把哈利带到他自己那里去,再说,这个血缘魔法要求哈利至少每年要在德思礼家住一个月。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封信。
“嘿,我们该去买魔杖和猫头鹰了。”
哈利的眼睛亮了一下。魔杖——这正是哈利梦寐以求的。
跨进奥利凡德先生的魔杖店,经过了一番动静颇大的鸡飞狗跳,哈利得到了他的魔杖。冬青木和凤凰尾羽,非凡的奇妙组合。这是奥利凡德先生的原话,因为伏地魔的魔杖和他的是兄弟魔杖,杖芯出自同一只凤凰的羽毛。
哈利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很有名气。因为奥利凡德用那样特别的,甚至叫人有点害怕的态度对待他。他似乎认为他一定有非凡之处,对他说了一通似懂非懂的话。
“他们搞错了,”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哈利揪起前额一小绺头发,“我对魔法一点不了解,也宁愿不要这个伤疤。”
比起名声带来的荣耀,他先一步体会到了巨大的压力。名不副实是件可怕的事。
“可是伏地魔确实没能杀死你。到了霍格沃茨,盯着你的人会更多。”哈尔单手抱着给哈利买的猫头鹰,她在笼子里睡得正香,一点儿也没有烦恼。“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我过会应该怎么和你的监护人说话,你提过他们很循规蹈矩,厌恶不合常理的事——哎呀,我应该买点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去拜访。”
他扬了扬眉,那副眉眼带笑的飞扬神态让哈利心里一松。
“也许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哈利委婉地说。
但是他们最后还是提前一站下车,找到一家商店买了蛋糕和鲜花。因为哈尔觉得这样不至于一开口就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