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午夜梦回,在捂得温热的被窝里醒来,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她都会入魔般想起这句话。
后悔吗?
不,只是心痛。
她一度觉得自己并未真正爱过这个人,不然,就不会在听到那个答案后,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镜子里的人很陌生,披头散发,眼眶红肿,整张脸因疲惫麻木而显得死气沉沉。
听说蛊毒会迷惑人的心智,将其变为另一个人。这寻不到缘由摸不清心路的欲望,会不会根本就是一场假象?
早醒看了眼身旁的人,裸露在外的齿印尤其明显,一个晚上来不及结痂,红褐色皮肉周围还有干涸的血迹。
毒发失控时的记忆完全是模糊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记不清当时怎么想的,就好像身体里住了只野兽,在固定时刻被唤醒了。
拉下被子,昨夜未显的淤青此刻在那精瘦的身躯上现了出来,胳膊、手臂、腰腹到处都是。然而那时候,这个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琴酒睁眼就看到一双呆呆的眸子,在雾蒙的晨曦里显得黯淡。他将胳膊搭过去,一身慵懒地:“怎么不高兴?”
默了半晌,兰打掉肩上那只手,冷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在一个杀人魔编织的幻境里,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你不会觉得我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吧……”就算记不清细节,她也记得自己是怎么跑来的。
“因为你,我伤害了重要的人。”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新一哭过,可昨天拉着自己手的时候,她却觉得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说完,周遭的气息冷了几度。
“就这么喜欢他?”
世上绝大部分男人都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她不发一语,默默地,男人阴郁瞳孔里的墨色愈来愈暗。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可能让他活着了。”
昨夜他们还拥在一起,她在他怀里流泪,他吻去她的泪水,久违的温度惹人沉迷。一觉醒来回到现实,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动他试试,我会跟你拼命。”
这话多少带了狠劲儿,与她以往的态度不同,琴酒却笑了:“你跟我拼命拼少了?”
说话间,他将她空无一物的手扳过来,逼迫她回忆似的抵住左胸淌过血的位置,一下一下划着:“刀带回来了么?下次可要捅准一点。”
兰静静看着他,在说出“你就是个疯子”后,也只得到一句:怎么不是呢,你已经很了解我了。
那以后,她再未主动说过一句话,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她也坚决不再和他睡一张床,把人赶了出去。
入冬后气温骤降,她加了两床被子依然会在半夜冷醒,而琴酒要么睡车里,要么睡在哪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公寓就此冷冷清清。
他收走她的手机,禁止她使用一切通讯工具,如有必要只能用他的电脑,里面有监控程序,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杜绝她和FBI联系的可能。
“我还长了两条腿呢,还是说你又要关着我?”
当兰讽刺他的做法时,他却回答:这是规矩。
按照组织的规矩,她的身份没被关进毒气室已是不可能中的可能了。
虽然日本这边消息封锁得很死,但朗姆还是在BOSS那告了琴酒一状,BOSS因而知道他留了个可疑的女人在身边,联系前段时间受伤落下的工作,对他颇有微词。
这些她都是从玛格丽特发来的邮件里知道的。
虽然她已放弃淌这摊浑水,闲来无事仍会点开他的电脑随便看看。原来除了抓老鼠,这位组织的大忙人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邮件成天响个不停,尽管他不介意她看,但看多了她都懒得点开。真正重要的都是加密信息,那些内容是看不到的。
最近她一直关注瑛佑的ins,最后一则动态是考试前发的,在校园图书馆,底下配着“加油”两个字。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最后一条评论回复还是几个月前。
很想发私信问候,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这次毒发后,她开始走路都会喘,只能整天窝在沙发看电视或在床上躺着。琴酒回来时她就随口问了句:“我是不是快死了?”
听到这话,他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离死还远得很。”
“多远?”
“七八十年吧。”
兰“哦”了声,并未接话。最近他们一直是这种零碎的交流方式,像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