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知道麦卡伦有这手准备,他将那东西视为最后的保命符,绝不会轻易让你找到。”
看到那张陡然变化的脸,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本烧掉笔记就决定等他回来坦白这件事,让这场纷争落下帷幕,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琴酒……你的世界没有爱没有信任,你要的绝对忠诚也没有人能给你,说到底你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不然你的住处也不会只有伏特加才知晓,而且就连伏特加你也不完全放心吧……”
“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获得任何人的信任,总有一天你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会发现殚精竭虑的杀戮到头来只是徒劳,你会品尝到失败的痛苦,你会孤独地死去,你会……”
“被所有人背叛。”
愤怒驱使下的话语好似诅咒,令黑暗中的人定在原地。兰在他臂弯之间挣扎,刀刃划过墙壁流下尖锐的声音。
蓦地,琴酒欺身而上,指腹捧住她的脸将底下的刀尖对准自己,喉咙深处发出粗哑的狠声:“想杀我?连只蚂蚁都踩不死的人,要是这点力气都没有,就等着为那几个收尸吧。”
满是嘲讽的语气钻入耳膜,轰隆隆响着,兰瞳孔放大,呼吸加快,双腿却焊在墙角一动不动。
琴酒冷笑一声,拾起几上的电话走向玄关,留给她一个深暗的背影。
月光随风飘进,窗户哗哗作响,许是这副场景勾起了某种回忆,兰低低喊了声:
“站住。”
玄关一片漆黑,只有一个高大的人形伫立在那,幽幽看不清。
兰伏起身,斜面的月光映出眼里的决绝,前所未有的力量注入胸腔,孤注一掷冲了过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
刀尖扎进肉里,完全陌生的感觉。紧挨心脏的部位连血液都没喷溅出来,只听到头顶一声闷哼,很轻很轻。
这一刻她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怔怔审视着那把刀。
就是这把刀……
在琴酒衣服口袋里找到它时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刀柄很轻,刀刃不是一般的锋利,光是拿在手里背后的伤口就有了感应。
许是痛的感觉过于深刻,她觉得应该记住,那时他又差点杀了安室透,出于不安将刀藏了起来,从未想过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刀下是刺目的红,犹如玫瑰自黑色单衣里盛开,放大,蜿流不止。
那一刀……血清了。
兰从未杀过人,也从未想过杀人会是这样的感觉,将刀捅进去,听到的却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太太,您先生是真的很爱您。
她一下哭了出来,悲恸的,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脸埋在他胸口:“这是你的报应。”
这个人没有心,就算捅进去也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一个连痛都不会喊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在力的作用下琴酒后退了几步,抹抹嘴角的血,笑了。
“你才是我的报应。”
到底太黑还是太紧张,这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可无论如何她再也下不了手了。
太痛了。
浓烈的血腥味蔓延,琴酒拨开了玄关的灯,背靠立柜只手搭在上沿,脊背前倾固定住刀身,额头布满冷汗。
刀尖距离心脏很近,稍有不慎便是死局。
医药箱凌乱地铺在地上,兰从里翻出手术刀和止血钳,双眼通红地走到他面前。
他抬起下颚看了一眼,低声道:“转过去。”
兰依言转身,闭上眼。
滋啦——
血肉撕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飞溅源源不止的残酷景象。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背后的人滑坐在地,刀柄自手心滚落,脸色苍白得不似人样。
脱下风衣搁在地毯中央,顷刻红了一片,红色粘稠顺着地板渗到脚边,兰屏住呼吸跪在琴酒身前帮他止血,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
止血止到一半,兜里又响了。
“大哥,我们等着呢……”
兰惊慌失措地按住他:“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吗!”
琴酒看也没看她,从侧兜掏出一根烟叼在唇角,点了几次才点燃,感到荒谬似的笑了笑:“你以为我不去就没事了?”
“你一定要逼我?”
“怎么,再来一刀?”
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一刀不是捅进他身体里的一样。
世上怎会有这种人,任何刀枪任何言语都穿不透那颗坚硬的心。
到底什么才可以呢……
兰深蹲很久,脚底的麻意窜上四肢,连带指头都失去知觉了。她垂眸凝视地面长长的血迹,忽地拾起那把刀摇摇晃晃站起来,在冻成极冰的目光中倒转刀尖对准自己。
在琴酒反应过来,强忍着从地上支起时,那把刀已挑破她颈间的肌肤,她后退几步,冷静喊道:“让他们回来。”
他没有发话,眼神却随她的动作黑了下去,墨暗瞳眸里隐隐渗出的,是愤怒。
兰总算看明白了。
他可以对自己狠,她又何尝不可以……如果她是他的弱点,她就必须牢牢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垂臂凸起的青筋和眼眶浮现的血丝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甚至躁郁,她尝试将刀尖往里深了一点,如愿看到手机落地,屏幕碎裂。
“大哥……大哥……”
最后,伏特加的声音也消失了。
许是牵动了新伤,琴酒紧紧捂住胸口,嘴角闪过一抹讥嘲:“天使也会利用感情达到目的?”
兰苦笑了下:“这都是跟你学的……”
一股无言的悲哀从心底升起,仿若病毒肆虐,某些东西永久地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也设下过这样明明白白的陷阱,让猎物心甘情愿跳进来吗?”
兰摸出怀表,银链绕着指尖自上而下垂落,亮出里面的发信器。
“黑泽阵……现在,你是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