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很清楚,这是目前仅有的机会,回到家人朋友身边,回到属于毛利兰的人生,这段日子经历的不过是场荒诞梦境,就像魔女给辛德瑞拉设立的期限一样,时间到了,一切就该消失了。
凌晨两点,出海口附近还有人巡逻,零星光影在镜面上闪动,影影绰绰,映得外面的夜海更加幽暗。
仰望浮在水面被月光照得发白的船舶,兰呼吸急促,这一天来得太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琴酒好似什么也没发觉,照常来她的房间。前一晚,他们像往常一样吃饭、聊天、嗅着彼此的体温,平日她的话不算多,那晚却多得出奇,缠着他絮絮叨叨半天,没有一个重点。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少抽烟少喝酒,这些事她都说厌了,他都没在听的。她不算条理清晰的人,尤其被感性支配的时刻,说着说着就乱了方寸。
琴酒倒是耐心十足,破天荒不嫌她吵闹,一味沉静地看着她。
兰觉得他应该多了解自己,就不至于每句话都接不上,不过也好,因为那张嘴实在说不出她爱听的话。
想着要走了,最后一次,话匣子彻底放开,兰吃饱喝足躺在琴酒腿上,眯阖着眼将自己小时候的事讲给他听,从小讲到大,从樱花班讲到帝丹高中,越讲越上头,连新一不为人知的糗事都绘声绘色讲出来了。
以前被蒙在鼓里,连发生在身边的事都未能察觉,直到发现柯南就是新一,才后知后觉很多真相。
国中时期有同学偷偷告诉她某男生给她写了情书,不止一封,可她从未收到过,那之后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才发现那些少年的心思全被新一藏起来了,一摞摞堆在他卧室床下带锁的箱子里。
加上柯南总对她身边的异性充满敌意,她终于回悟过来,新一不仅占有欲强,还背着她做了好多事,说到这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听罢,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兰反问笑什么,他的表情又变得高深莫测,然而接下来的回答却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他说,他理解了工藤新一。
兰兀自傻眼,止不住好奇:“你理解他什么了?”
“男人之间的事,你懂什么。”
兰被怼得很不服气,一下从他腿上坐起来,直瞪瞪地:“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理解理解我呢?”
“你?”
他的眼神堪称戏剧性。
“你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理解的人。”
平淡无波的一句话直击心房,连胸腔都震动了一下,这个万恶的男人总有令她哑口无言的本事。
沉默一阵,兰抵上他的鼻梁,逼视那双无论何时都信然自若的眼睛,轻慢中携一丝笃定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是的,他们互不理解,互不认同,有着迥异的世界观价值观,他们的人生本应像两个不同的量子事件,无论怎样演变都不可能存在相交的点,可即便如此他们却相爱了。
虽然琴酒从没说过爱她,但眼神骗不了人,行为骗不了人,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男人,却愿意放下身段满足她,小心谨慎的态度与对待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是件艰难的事,面对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鼻尖游离的气息宛若两颗心的距离,她的一颗心隔着衣服呼之欲出,在明亮的目光中黯淡下去。
他没有说话,径自顺着她的鼻梁往下吻,划过欲言又止的唇,舔离白皙无暇的脖颈,停在右肩那只仿若下一秒就会飞走的蝴蝶上。
兰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期待从他嘴里听到喜欢或是爱这样平凡美丽的字眼,事实是她狡猾地问了两个问题,而他也巧妙地回避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黑泽阵,我们不会在一起的,你最好永远保持沉默。
*
“angel,你出去之后能联系上新一吗?”
贝尔摩德引领兰进入浮桥下的操控室,打开船舶排水系统,这个过程需要十几分钟。
兰犹疑片刻,答可以。
其实从上次柯南和小哀被抓,动身前往美国前,他们都换了新号码,身无一物的她自然联系不上,好在有安室透帮忙,这件事她没有说。
自从卷入FBI和组织的斗争,她深刻领悟了立场问题,贝尔摩德虽不会害她,但始终站在另一边,若是再有黑白对立的时刻,她的一言一行都将带来不可估量的风险。
贝尔摩德还在讲解船上的自动驾驶系统、救生物资和紧急情况的处理,她说必须有人留下争取时间,兰只能独自离开,导航在北海道附近,抵达陆地会有人接应。
她安排好了一切,一项一项不遗余力嘱咐着。
直到现在兰也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女人并非卧底,从和琴酒的对话中也可以听出她不是什么善茬,某种意义上,她和琴酒是同一类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她呢?
迫切想弄清楚为什么,终是问出了口。
贝尔摩德愣了下,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漆黑舱室陷入死寂,直至火光在她指尖亮起,娓娓缓慢的讲述打开了记忆的匣子。
兰不敢相信,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人和当初那个公路恶魔联系在一起,那晚发生的事曾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一度让正义的天平倾斜。她因救了一个坏人而自责,如今这个坏人又反过来救她,这件事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她是否改变了贝尔摩德,那琴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