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意无意,兰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段时间迫切地想远离他,迫切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越是靠近越是不安,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被他影响,他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她必须抵抗,不能心软,可渐渐的,心态还是发生了变化。
某种时候,他也是个高傲的男人,丢掉的东西绝不会再捡起来,也不会在被人甩了冷脸后还热脸迎上来,那天以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来过了。
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只好整日整日地刷电影、剧集。私人影院体验效果很好,无人打扰更是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然而越看越看不进去。
这两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她想念园子、世良,想念老师和同学,短短两月,那些热热闹闹的时光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落寞随之带来另一种别样的感受,就是一个人待久了真的会抑郁。
一时的孤勇,抵不过漫长的孤寂。
渐渐地,她也不怎么吃饭了,经常饿一天浑然不觉,157刚开始还会劝说,后面也不怎么劝了,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某天清晨,一个女孩出现在门口才有所好转。
“41!”
见到她的那刻,女孩脸上的神情从忐忑化为惊喜,兰却是久违地笑了。
157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大抵是某人授意的……
说不清什么感受,她想,或许这样就够了。
许是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房间,41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畅快跑了几圈,兴奋大喊:“你太厉害了!”
兰尴尬笑笑,起身去厨房给女孩找吃的,回头见她四仰八叉倒在客厅地毯上,像只松鼠一样滚来滚去,丝毫不注意形象,这才意识到41是个特别有男孩子性格的女孩,尤其第一次听她骂脏话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强烈,想来或许跟成长环境有关。
无论如何,41的到来都给了她些许慰藉,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了。
趁此机会聊了很多,包括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说41父母就是基地的常驻人员,生下她后没几年就意外去世了,一个没有爸妈的孩子很小就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受了不少欺凌,只有大厨会对她好,经常给她留吃的,这也是那几名少年看不过眼的原因。
说到这里,兰不禁发出疑问:“既然知道打不过,为什么还要骂回去?不怕他们报复吗?”
“就是因为打不过才要骂啊……反正都会痛,至少骂完我心里舒服!”
看得出,41是个颇有血性的女孩,但这份血性并没给她带来任何帮助,反而加剧矛盾的处境。
兰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成长在法治社会,从来没人教过她,在一个没有法律约束的世界里,遇到这种局面应该怎么处理。
深思过后,她决定教女孩空手道。
还记得自己学习空手道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直至此刻兰才意识到,与其被动等待保护,不如让他们成长到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即使她不在身边,女孩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41起初不明白空手道是什么,为什么要学,听她解释,恍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可以提高战斗力的手段,激动得跳起来。
女孩底子很好,很有悟性,教授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整整一个星期她们都在房间里闭门训练,琴酒从未出现过。
兰隐隐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像牛奶在心底发酵,PH值的变化让她在某时某刻突然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他都在忙些什么。
“姐姐,你怎么又在发呆?”
回过神来,兰微微笑了笑,通过一周时间的亲密相处,女孩已经可以很熟稔地叫她姐姐了。
“姐姐,你和鱼眼是什么关系?”
偶然听人提及过这个词,兰不解,41告诉她这是底下人的叫法,鱼眼意为鲸鱼的眼睛,掌控基地的生死,所有人都会本能地敬畏和服从。
自然而然联想到琴酒。
她知道这里有很多人和41一样从未见过海面以上的世界,生于海底葬于海底似乎就是他们的宿命,除非受到领导层赏识,晋升组织成员才能摆脱这一宿命,而这对大部分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兰不由自主感到悲伤,了解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呢?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闲下来时,她也会讲自己的事,41很憧憬她的世界,每次听完眼睛都亮亮的,尔后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同吃同睡好多天,她像终于鼓起勇气似的问了一句:“姐姐,你会永远待在这里吗?”
快乐时光短暂,总让人冀期望于永远,可是现在,她听到“永远”这两个字就会感到害怕,于是很笃定地回答:她不会永远待在这里,很快就会离开。
说完发觉女孩脸色不对,兰问她怎么了,她却咬着唇不说话,目光低垂,一遍一遍抠着手指甲。
末了,她忽然说想回去了。
那天以后,就再也没上来过。
兰反思自己说过的话,隐隐猜到了原因。
41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如果给不了她持续的爱,就不应该给她希望。
希望越大,分离的时候就越痛。
明白这一点,兰不再想着把女孩带在身边,可她依然感到孤独。
见她又恢复整日忧郁的模样,157询问要不要再把人带上来,兰摇摇头回说不用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157早晚都会递来一杯牛奶,同时监督她喝下去,起初兰还能好好配合,然而一杯一杯下肚,没有习惯反倒喝得想吐。
她把牛奶拿在手里,问这是否也是琴酒的意思,157支吾着没有回答,她又问琴酒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女人沉默许久,最后丢下一句“会把您的话带到”,就仓促离开了。
女人走后,兰尝试去敲隔壁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又连续敲了几天,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意识到里面没人,猜想琴酒或许在别处忙,有可能在楼下的训练室,可能在靶场,也有可能和行动组成员待在一起……
她想,或许是那天把怀表丢掉的行为惹怒了他,毕竟看得出那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视别人珍爱之物如敝履,他不想再见到她也很正常。
并非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她本就是抱着远离他的目的才这样做的。
回头又想,或许是方法没用对,对那个骄傲的男人采取怀柔政策或许更为合适,只是面对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她实在很难表现出好脸色。
也许他是在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