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惜字如金,看上去极不友善的先生,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停留在兰身上,兰的眼神也很奇怪,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如羽毛轻轻落进他眼里,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眉目传情?
不对不对,兰已经有工藤了,而且这两人看上去年龄差不小,兰会喜欢这种类型?
虽然工藤君神出鬼没,感觉也挺不靠谱,但好歹因着平次这层关系,怎么说也算亲上加亲,要是被半路杀出的陌生男人截胡……
想到此处,和叶甩了甩纷乱的思绪,心道兰一向受欢迎,也许这位先生只是众多追求者之一?
她暗暗侧目,发现男人晦暗的眼波正穿透人群,锁定在角落里谈话的二人身上,一开始以为他是在看穿白裙的少女,后又在不确定中逐渐意识到他是在看面目凝重侃侃而谈的少年,眸光似墨一点一滴沉寂下去。
“侦探?”
低沉中匿藏肃杀的声音令她双肩一颤,这时服部平次过来拉住她,“我们走吧。”
“走?去哪?”她呆呆地问。
“你不说想吃烤肉嘛,我肚子也饿了,快走吧。”
“可是兰……”
“事务所的小姐姐还有事,我们就别耽误她了。”说完服部平次手上用力了几分,微笑与二人告别,拉着和叶消失在人群中。
杀人现场已清理干净,警戒线随之撤离,蒙着白布的尸体下沿被血浸红,那么高的地方甩出去,想必不可能有全尸,几名家属在暮色中凄厉号哭着,听得兰心脏发紧。
漫无目的在空荡荡的游乐园里闲逛,她回想服部平次的提醒,一瞬之间,脑干却像被猝然注入的电流刺了一下。
那是高速风声中,琴酒在她耳畔的沉吟。
思及此,她立时小跑上前,箍住他的手臂,“当时在山洞里,你提醒我抓紧,是早就知道安全杆会松吗?”
琴酒侧目,答:“不算早。”
“所以是知道……”兰指尖越发用力,“你怎会知道?”
“弹簧。”
“什么?”
“进山洞不久,我听到弹簧迸开的声音……”见她一脸莫名,琴酒不耐却沉声放缓了语速:“液压锁里的单向阀是被弹簧顶死的,弹簧一开,装置就失效了。”
“所以,你当时以为是我的安全杆出了问题?”
琴酒哂笑着眈视她:“你以为呢?我的耳力还没好到在那种条件下准确辨别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恍然,一丝澄净微漾的温流顺着毛孔流进血液,在身体里涡旋,还未来得及流入心脏,悄然汇入另一股深冷的暗流,她垂眸低声道:“既然提醒了我,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其他人呢?”
“我看上去像做那种蠢事的人吗?”
“这怎么能叫蠢事呢……”她抬起头,掷地有声道:“既然凶手都可以中途松开安全杆作案,那被害人也有可能不被甩下来啊。”
“凶手有预谋,被害人也有?”
肃冷眸光落沉,高大身形跨步将她甩在身后,留下一个不容置喙的背影。
“在我面前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天真。”
兰深深吸气,不依不饶追上他:“琴先生的警惕心很强,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别人呢?”
“警惕?”琴酒冷笑:“不过防人之心而已,正因为别人不知道才有存在的意义。”
“……”
兰被他似是而非的理论打败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不由赌气道:“那你干嘛提醒我,让我摔死你不是更省心……”
“下次考虑考虑吧。”
月色残冷,银发如缎随风扬起、散落,汹涌如凌晨三点的海浪,浪花淹没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很久很久,直到暖黄光晕一簇簇在路边点亮,兰才意识到他们已走出多罗碧加乐园,惝恍之间停下脚步,在一片沉寂中,她缓缓开口:
“琴先生为什么不能做个好人呢?”
这句话似在问他,也似在问自己。
琴酒觉得今天已被她磨够了耐心,磨到甚至愿意转过头来,继续陪她进行这无聊至极的话题。
“好人?”他倚在路灯下,捻了根烟不急着吸,只是笑:“我为什么要做个好人?”
“因为做好人好事不仅会让他人幸福,也会让自己幸福啊。”
“自己?”
她用力点头,眼眶里闪烁着盈盈的光,无比坚定地道:“应该说,会受到神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