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绿之子:“怎样?又臭着面了。”
是怎样,二度开花被人关在彩绿险磡,她连冷脸工作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可恶的君权神授,真不愧是燹王手下重臣之一,上头老大做过的事情,他竟然也如数复制,你们对掠夺苦境之人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玄随子抚着手中的琴,一时心绪凌乱,琴弦调差,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麦说她了。”南风法则放下手上的喜帖,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谣言成真,是一时不能接受吧?”
“嘁。”绿之子咂舌,回到彩绿险磡便换回了原本的花脸模样,眉毛一挑,和南风法则唱双簧:“不就是踩着滑板从君权神授房中滑出,大喊着‘罪过,罪过啊’的模样被吾们看到了吗?早就该落定的事实,有什么不能接受。”
“喂!你别乱说,我没有!”不要把素还真的梗用在这里玩好吗?小心人家收你们的版权费。
而且她最多是冲出房间,根本没有大喊罪过,也没做罪过的事情!都是君权神授自己的行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玄随子扣紧琴弦。
怎么可以坏她清白!
想起床榻上的那个吻,玄随子不由得心生慌乱,虽说她确非完全对君权神授无意,可她从来没想过会要与他共度一生。
“琴声乱了。”正思索着,脑海中的主人化光出现,抬掌按住了颤动的琴弦。
“圣痕者。”绿之子和南风法则起身打招呼。
圣树生源疗愈,真相亦揭破。
圣痕者和君权神授实为两人的事实,在彩绿险磡已然不是秘密。
“下去吧。”君权神授,或者圣痕者伸手,挥退两人:“让吾与遥岚一谈。”
南风法则捂唇偷笑,和绿之子对视一眼。
“是。”
闲人退场,玄随子收起角木琴,走到一旁和他拉开距离。
“你来作什么?”她伸手捶树木,对着君权神授完全摆不出好脸色,“来看我笑话吗?”
“何必气恼,你明知吾为何而来。”君权神授微微侧头,和往常一般露出温和的笑意:“还是说,你仍在记挂那件事。”
话落,他伸出手指抬空起手隔空点了一下她的唇,转而又触了触自己的下唇,轻轻一抹,手指在丰润淡金的唇畔下陷些许,足见柔软。
玄随子面色大窘,一时心血上冲,脸颊浮上薄红,恼羞道:“你还有脸说这件事!”
若非他动作突然,她怎么会心神大乱冲出他的房间,导致被众人看了热闹。
“为何不能?”君权神授走了两步,逐渐靠近她,嗓音低沉带点沙哑,银月色眸子亦落在她双眼处:“用情之所至四字解释此事,入情入理。”
玄随子下意识退了两步,想拉开距离,却碰到了身后的树干,一时不能动作。
偏生君权神授脚步不停,一直到站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来。
“况且,事已至此,你以为吾能容忍你逃避到何时?”
他说着,低头看她一眼,方按过自己唇畔的手指,灼热滚烫,再次落在她的唇畔,细细描摹。
浅淡的梨花香味。
仿佛身处茂密的梨林一般,在接近时染上衣袖。
水绿色的长发随意半束,另一半柔顺地垂落在肩头,衬这清婉眉目,似雪草溶夜月。本是适合修道者凡事不着心的容颜,却因唇间微抿的弧度,而生出了些紧绷慌张的鲜红色泽。
君权神授的眼珠微微一动。
又来了。
玄随子不知如何去应对他这般的话语,暧昧黏腻,好似两人本就是无比亲密的情人一般。
可分明不是。
虽说已然说破了这层情思,但到底,她都未曾正式回应过,更不知……不知……
唇上的触感……好像点点星火降落离原,轻轻的一下,在平静的世界燃起燎原大火。
一腔心思如千千网,万万结,剪不断理还乱,只下意识地束起一身刺般的防备,玄随子低声道:“非要逼我至此吗?”
“吾已经等得够久了。”君权神授空着的手掌抚过她的腰,朝自己怀中一带,嘴唇张合,微醺的气息沾染在她唇畔,俯身在熟悉的地方留下灼热的温度,初初碰触,柔软而颤抖,他忍不住微微咬了一下。
心神大乱,玄随子感到唇间传来微末的痛觉,不由得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外推了推。
君权神授喉间溢出含糊的笑声,浅浅的震动借由紧贴的身躯传到她身上,干脆抬起了她下颌,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吻得更深。
……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热意渐渐扩散开,从唇上蔓延的温度如热流涌到心间,烫得她连脑海都在发热,混乱地难以去想其他事。
好似咬还不够,他吮舐着她的下唇,细密地品尝过每一寸,近乎缠绵地留下痕迹,手指亦跟着下滑,落在急促跳动的心脉上,来回轻抚、摩挲,像想以此让她放松。
这样的碰触仅起了反效果,玄随子呼吸越发促乱,略微地挣扎起来。
风吹树梢的沙沙声遮掩住错乱的吐息,相拥的身影像是湖面交叠的落叶。湿润的触觉游曳唇缝,趁着她换气的时候潜入,碰到了她的舌尖,柔软又亲昵地纠缠。
玄随子:!
意识回笼,她连忙推开他的胸口,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唇:“你——”
她的嘴唇发麻,神色慌乱,仿佛浑身力气都被他吞噬殆尽了一般,连同说话的声调都显得软绵绵,毫无气势。
君权神授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看到她快要红透的脸,低低笑了一声:“吾如何?”
他唇上还有方才亲昵留下过的水色,在晨曦下泛着微光。
玄随子脸一下子红得更甚,想起刚刚两人在做什么,她是又气又急。
“你怎可以又这样!”她一个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急急往旁边走了两步,手背用力擦自己的唇,想擦掉方才他留下的气息。
察觉她又想跑,君权神授反应极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回:“吾说了,情之所至。”
玄随子一时挣脱不开,只好回过身去看他。
这一眼令她心神俱震。
之前靠得太近没能注意到,现下猛地回首,视线正好对上君权神授的胸口。只见上方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红痕,似是挣扎时不小心用手指划过的指印。
玄随子脑海瞬间炸开一片白光。
顾不上逃跑,玄随子连忙上前拽过他的衣领,用力的往中间拉,想遮住她的‘罪证’。
玄随子:你为什么要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要是这痕迹被别人看见,谣言她是彻底洗不清了!
自然是没拉动,这般举动,反而给了君权神授调侃她的机会。
“你还是这样。”容易害羞。
他的视线落在玄随子脸上,或是害羞所致,她的面颊上残留着异样的薄红,嘴唇也有些微肿,光线照耀下,依稀能看见浅浅的齿痕。
玄随子恨不得脱下自己的外袍遮住他的胸口,可这般更难以向众人解释,她气恼道:“你非要为难我。”
“非是为难。”君权神授心知玄随子对感情态度,对于她的迟疑,自是步步紧逼,不给予一丝可逃避的机会:“遥岚,你心忧者谓何?”
心忧者谓何?
到底因为什么犹豫。
她也说不明白。
修道百年,知天命、识天机,所学不过以天下靖平为己任,她并不曾想过会与何人共度。一朝情动,似是否决过往一切,信念亦分崩离析。
是她道行不够。
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轻轻搭在她手背。君权神授似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叹了一声:“至道无情,非要你舍心忘情。吾知晓你放不下苦境的一切,可吾有私心,不欲见你再次以命相赔。”
玄随子一顿,缓缓抬起头看他。
树梢摇动,落叶纷纷。
那双银月般的眼眸深处泛起波澜,抒写着她未曾看穿过,此刻却无比清晰的情感。
“怪吾也好,恨吾也罢。”君权神授的语气变得和缓,平静的声线,带着彻底的冷静:“但那样的事情,吾经历过一次便够了。”
他说的是自己以死设局的事情。
着眼世间,何曾窥自身,是否是自己容不下自己有私情的一事。
久久沉默。
玄随子终是认输。
“给我一些时间吧。”她闭了闭眼,无可奈何道:“……我,还不能习惯。”
知晓逼迫的太紧对两人并没有好处,君权神授看她让步,便也退了一步。
指尖擦过发尾,落在腰间,他叹了一声。
“吾会等你。”
玄随子随着他的力道,缓缓靠在他肩头,发丝滑落,遮住了面容,低低道:“多谢。”
2.
话说开了之后,两人相处要自然许多。
除了一点。
玄随子经历过多视觉冲击,终于决定往自己的鞋子里塞增高垫。
明明是背着君权神授偷偷做的这件事,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知晓了,并抓了个正着。
君权神授看着她手指紧握住鞋垫半成品,眼睛一弯,笑得有些失了圣痕者的风范。
“别笑了!”玄随子揪紧手上的鞋垫,终是没忍住往他身上丢,软木制成的垫子砸到君权神授衣袍处滚了两番,又滑落地上。
可恶,明明都躲到彩绿圣地这里来了,怎么还是被他找上门。
“咳咳……”君权神授轻咳着勉强止住笑声,对她这显而易见的个性,每每发现,总觉得有些好笑,忍俊不禁道:“吾以为你看多会习惯。”
能习惯早习惯了!
最大的秘密被发现,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把君权神授打失忆。
可惜她做不到。
但看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玄随子再怎么迟钝,都反应过来了。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忍着怯意,尽量平稳声线问。
君权神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啊啊啊啊——
玄随子脑袋爆炸,捂着头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然而让她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话,犹然出自君权神授的口。
这是在彩绿险磡内无人得知的秘密,连燹王都不知。
——他实际上非是人类,而是圣树之灵,与圣树共生共感。
换句话来说,她以往跟圣树吐槽的事情,他都一一知晓。
得知的瞬间,玄随子大脑过载,她坐在原地认真的想了想自己以前到底和圣树胡说八道过什么,接着发现自己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越想越觉得想死。
她双眼空白,喃喃问君权神授:“你想看我自杀吗?”
不是别的死法,是丢脸死。
君权神授再次笑得失了圣痕者风范。
想过对方知晓真相后会是何等羞愧欲死,却没想过她会再次躲在房中不愿意见人。
玄随子自闭再次开始。
*
彩绿险磡有两位欢喜冤家,一位是燹王与疗灵师。这对不必多说,虽当初变故,让燹王求婚求得相当果断,素日里敢说的不敢说的都说了个遍,可当真相处下来,燹王又变回以往龟缩的模样,和疗灵师说话超不过三句就哑口无言,牛头不对马嘴。
而另一对则是君权神授与玄随子。
玄随子日常踩着滑板到处跑,在彩绿险磡里和君权神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临界法则嗅着手中香壶,看玄随子滋溜一下从路途尽头滑向居所,大喊着‘我不要听’地跑掉,后面跟着君权神授慢悠悠的身影,颇为无语地跟绿之子吐槽:“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绿之子从袖中掏出墨镜戴上,啧了一声:“恋爱的酸臭味啊,实在是闪得吾没眼看。”
临界法则深以为然,作为同事,玄随子升职加薪了,他是不是也应该和燹王要单身狗精神损失费?
南风法则放下手中的婚服设计稿,觉得这事或许不急于一时,毕竟——
就目前看来,距离举办彩绿险磡喜事这一点,大概遥遥无期。
玄随子一鼓作气冲进房间关上房门,躲在里面自欺欺人。
君权神授在门外敲门:“遥岚。”
门内靠着的身影逐渐下滑,躲在门后不愿听,不愿见人。
君权神授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遇到不愿面对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躲起来,仿佛这般就能逃避现实,假装不知真相。如此直接率真的个性,这般可爱态度,实不能怨怼彩绿险磡之人都喜欢以逗弄她为乐。
说实在,一扇门便想拦住彩绿险磡圣痕者,无异做梦。
君权神授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自然,又轻轻敲了两下:“你应早知吾与恶体非是一人。”
玄随子纵使紧捂双耳,依旧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确实知道恶体与他非是一人,圣树生源恢复后,圣痕者与恶体终于分开行动,这时彩绿险磡之人才得知君权神授始终只有一人,以往在彩绿险磡内排兵布策的是圣痕者,过去因生源枯竭,他无法自主行动,才以灵思寄体在恶体身上。
可她从未想过,他真实身份竟是圣树之灵。
想起自己以往到底在他面前都说了什么……什么宽广胸怀之类的话语,玄随子当真想一了百了算了,人怎可以丢脸到这个地步。
门外传来幽幽一叹。
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遥岚这习惯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