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趁着天色未明,羽人非獍去了一趟枕凋梅暂居的住所晃了一圈。
流萤隐没蒹葭深处,丛林弥漫起湿润的水雾,临泉照影,路途尽头,一座简陋居所印入眼底。破旧漏风,门窗损坏,潮湿的房间弥漫些许霉味,地上水渍斑斑,可见确实是试图打扫了,只是不善家事,徒留一地狼藉。
羽人非獍站在房间中央,眉目低垂,藏在眼帘下的瞳仁显得很柔和。
“还是和从前那般……”怀念的情绪如同一颗定心丸,这时候他才真的相信枕凋梅回来了,而非是他的幻觉。羽人非獍蹲下身,熟练从床尾处摸出捆绑在床架上的粗布包裹,打开检查。
几捆药,几叠书信与她惯用的长剑,华美的长剑在黑暗中闪烁出灿烂的光芒,一如其人般无暇。
藏东西的习惯也还是和从前那般毫无变化。
他将东西收起,如来时一般迅速离开房间,原地只余尚未消散的白羽,在空中缓缓消散。
回到房内的时候,床帐中的呼吸声依旧平缓。
他撩开床帐,果不其然看到睡觉从不安分的枕凋梅又掀了被子,半个身子蜷缩在床单外,金色的长发绕过肩膀,胡乱垂在身前,盖在手背。
拉起被她踹到腰间的被子,细细盖回肩膀下,认真地掖紧。枕凋梅毫无所觉,只动了动手掌,塞到自己脸颊下睡的更深。
一晚上心情起荡数次,枕凋梅几乎一碰到床就累极的昏睡了过去,留羽人非獍在一旁看她蜷着身体沉沉休眠。
面色苍白了许多……
初见时又惊又怕,心绪太多起伏,如今细细观察,就知道她受了必定是担惊受怕,受了不少折磨。从来出身优渥的枕凋梅,如今穿着别人不合身的旧衣,发尾削得参差不齐,狼狈不已。
每一处和过往不同的印记,每一处尚窥得见痕迹的伤痕,每一处便如同刀剑加诸己身,泛着隐隐的疼痛。
羽人非獍眼睫微动,抬手拨开枕凋梅咬在唇间的长发,细细的碰触她喉间凹陷下去的刀痕。虽然已经逐渐淡化,可曾经深入肌理的痕迹,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差一点点……还好只差一点点。
汹涌而出的愧疚,模糊了往日平静冷然的容色,从来强自压抑而淡漠的眼神,融入了太多悲凉懊悔。
他是个不幸的人,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皆陷入这种不幸的诅咒之中。
也包括她。
……明夷。
不是枕凋梅,不是枕十四。
是明夷。
若非自己自欺欺人的逃避,若非是他在喜宴上无法自控,若非是他害了枕凋梅失去体内唯一可自保的长离蛊,若非是他和狂龙的恩怨。如今她又怎会满身伤痕躺在此处,又怎会差点失了性命。
潜藏在暗无天日的绝处,有一片梅花悄悄飘落进来。刻意回避的心,在这一刻拨开云雾,清晰的一览无遗。
……他不值得。
枕凋梅忽然动了动,羽人非獍下意识收回手,又看她低头蹭蹭床单,翻了个身子,嘴巴嘀嘀咕咕。
“老婆……唔……阳春面。”
她一翻身,带掉半块被子,睡乱的发丝蓬蓬如乱草,压在肩膀下。
窗外的月色很柔和,夜中寂静的很安然,只有风掠过枝头的沙沙声。
羽人非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将压住的头发梳出被面,以免半夜压痛头皮苏醒。
病人需要更多休息时间,他不该打扰。
放下床帐,羽人非獍走出房外,对着院中的夜色静静凝视,一夜未眠。
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大亮,入眼是陌生的干净床帐,她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被羽人非獍带走换了个居住环境。
“你醒了?”
枕凋梅撩开床帘。
从门口划入的一线光明,清晰地将世界隔成不同的两端。层层纱帘外,是熟悉的身影,藏在房内幽暗的一角,双眼微闭。
夜湖、芦苇、昨晚发生的一切重新涌入脑中,她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发,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忽而闻到一阵香味,她飞快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蹬上木屐,撩开纱帘冲出去。
桌面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先梳洗。”羽人非獍拉住了她的手。
“噢!”枕凋梅精气十足地应了一声,乖乖梳洗一番回到房内,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你吃了吗?”
“嗯。”羽人非獍应了一声,捡起一旁的梳子,站在她身后给她梳理乱糟糟的长发。
早就习惯了羽人照顾的枕凋梅理所应当地接受他的动作,捧着巨大的碗认真吃饭。等他稍微将长发束起的时候,她碗底也见了空。
失了长离蛊,现下的胃口也没有之前那般夸张,一碗下去甚至有些撑。
枕凋梅无聊地侧过头去,想看羽人非獍的脸,被他按住后脑,让她扭回去等头发束好。
“你的眼睛怎么了?”枕凋梅还没忘记方才他站着的位置,和闭起的眼睛。
“无碍。”羽人非獍绑紧最后一束,用干净的树枝代替发簪别上,对自己的情况避而不谈。
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到,多半是受了什么伤,在这里接受治疗。
所以说昨晚那个大美人其实是医生吗?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真了不起啊。
“天气真好。”枕凋梅看看房外灿烂的天色,忽而对羽人非獍道:“我要出去锻炼,你要一同吗?”
扶着她的肩膀,羽人非獍的动作好像微微顿了顿,蹙起的眉头压下:“你的身体……”
“很好啊,能吃能睡,超健康的。”枕凋梅拽着羽人非獍的手,把他按到一旁坐下,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折成长条,“不能见强光的话,遮住就好了吧。”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将长巾束在他双眼处,绕了两圈,稍微调整了一下松紧度,在脑后打了一个小小的结。
确认手帕不会轻易掉下,枕凋梅拽着他的袖子往外,催促道:“走啦走啦。”
羽人非獍受她牵扯,一步踏出房门。门外清透的光线落下,照亮淡静似玉的白衣青年,乌发如瀑垂落劲瘦腰际,衬得整个人宛似湖边青竹,修长飘逸,风骨峻拔。
她侧眼偷瞧着,忍不住笑起来。诶嘿,她的老婆好漂亮。
重新接合的经脉,要恢复以往的水平何其艰难。偏生枕凋梅是个乐观到不知挫折是何物的性子,明明稍走几步便气力不济,却还坚持着说自己休息一会还能再继续锻炼,这种强度只是小意思。
“你不懂啦。”枕凋梅对着羽人非獍振振有词:“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区区一点困难,怎么难得倒以后要纵横江湖,名震天下的大剑客。”
有些吵吵闹闹的,精力十足的,以前的枕凋梅。就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切苦难都不曾经历过,再多的痛苦和悲伤都能轻轻放下,永远对未来怀抱热忱的乐观。
“别皱眉了。”枕凋梅一指戳中他的眉头,觉得很有趣般又戳了两下,温热的指尖陷在柔软聚起的眉峰,戳出一个小小的凹陷,“天气这么好,你这样,太阳公公都要躲到云后面了。”
羽人非獍抓下枕凋梅的手,泛着潮湿的暖意,血液在生机勃勃的身体里面肆意流淌,即使无法看见,也能想象她那头灿烂的长发,在阳光下流着漂亮金辉的模样。
“不要勉强自己。”他用袖子擦了擦她手心的汗渍,轻轻说道。
“说什么呢,我们一个伤一个残,要么你先比我好起来,要么我先比你好起来,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人站起身扛起家庭的重任。”枕凋梅等他擦干净一只手,又将另一只手递过去,最后连脸都凑过去,语气理所当然,笑嘻嘻道:“还有这里,这里。”
羽人非獍抬起袖子擦了擦少女的额间,她微微闭了眼,喉间能听见隐约的哼歌声。
他嗯了一声,语气平静,“我会尽快好起来。”
“那很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把狂龙打的作狗爬。”枕凋梅挥挥拳头,仿佛已经能想到狂龙变狂虫的名场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羽人非獍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以枕凋梅的实力来说,那恐怕注定是梦想。
她说完又跟打了鸡血一般继续绕着小院跑步练功,对着空气暴揍根本不存在此地的狂龙一声笑,仿佛完全不会感觉到累一般。
羽人非獍静静的听着她气势十足地喊着什么“庐山升龙霸”、“枕家无敌脚”的口号,低头捻着自己的袖袍,眉眼认真,只希望这样的时光再久一点。
再久一些。
2.
枕凋梅深谙寄人篱下就要老实讨好主人的必要性,什么?你以为她说的是薄红颜?
当然不是,她说的是借房子给她住的姥无艳。
她殷殷切切地传授羽人非獍《霹雳苦境如何报恩之南武林枕家的十个小秘诀》,那就是恩人渴了你递水、恩人饿了你做饭、恩人累了你垂肩、恩人吃饭你按转盘,恩人走路你扫地等等。
并且热情地按照教科书一一实行。
只是梦想和现实有点差距,枕凋梅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做过什么家事,和羽人非獍住到一起四年连头发都没学会扎,是个十足十的生活大废物。不但没成功实行她的报恩小秘诀,更是天天闯祸累得羽人非獍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煮饭炸膛,煮水炸壶,扫地砸瓶,插花中毒,打理庭院死一片。
始作俑者还很无辜,在一片狼藉中迷茫挠头,“奇怪,怎么会这样,我完全照书来的啊?”
姥无艳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恼怒,从恼怒到麻木,到避之不及,偏偏枕凋梅这个人又热心十足,天天‘大美人,大美人’的跟着她跑,根本让人无处可逃,最后选择麻木地放弃挣扎。
一款枕凋梅的受害新星从绝仙谷的天空冉冉升起。
时隔多年,羽人非獍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枕凋梅的生活管家。
收拾的烂摊子太多,如今的姥无艳根本没空思春伤悲,每天一睁开眼只有今天又要发生什么意外的绝望感。
果不其然,紧闭的窗门被一个活力十足的双手推开,灿烂阳光顺着她身后流淌而下,照亮一屋阴霾,她靠在窗口笑眯眯道:“大美人,起床啦,我做了早餐。”
姥无艳:……世界毁灭吧。
世界不毁灭,她的房子就要毁灭了。
当下,她是由衷的佩服起了羽人非獍,是怎样的脾气和耐性,才能容忍这个对人毫无距离感,完全读不懂空气的人数年。
3.
枕凋梅偶尔还是会坐下来听羽人非獍和姥无艳聊天,从短短的话语中,她得知了大美人以前受过很深的情伤,一个叫做恨不逢的男人与她有过一段情缘,又在生死关头遗弃了她,更害她遭受了痛苦的记忆。
关于这段记忆她没有详说,似乎是已经报了仇,并且放下了。
只是随着仇人身死放下了一段,另一断未尽的孽缘却始终在她心头挂怀。
是爱生恨,痛彻心扉而念念不忘。
羽人似乎是劝说过她放下,不过反倒激起了她的心防,模棱两可地丢下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劝我放下’,气氛一时冷凝了下来。
枕凋梅在一旁认真吃瓜,仿佛完全没将两个人的话放在心内,胃口很好的扒了两碗饭加一碗汤。
久违的话语勾起姥无艳内心的心伤,她起身离去。
枕凋梅放下碗,对一旁沉默的羽人非獍道:“我之前就很想说了,你真的很不会开解人。”
白雾缭绕在宁静的花园中,幽幽月光落下,更显清冷。
羽人非獍侧过头,乌发滑落肩头,他神色很淡,半垂的眼帘看起来却有些忧悒,虽然有心劝解,无奈不是很善于表达。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嗓音喑哑,“逃避现实,只会让伤口溃烂。”
她诶了一声,侧头笑了起来,“经验之谈?”
羽人非獍避而不谈。
看着他的表情,枕凋梅就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事情是他过往的心结之一。
“唉,好好的一餐饭,又要浪费了。”枕凋梅可惜地看着还剩大半的菜肴,那可是羽人非獍忙碌了半天才做出的成果,浪费粮食可是要打下地狱的,所以她夹了一大筷子塞到羽人碗中,“好了别想了,记得把菜吃光,你瘦了好多,正好补补。”
她说完,端走姥无艳没喝完的汤,步伐轻快地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姥无艳正对着空荡的庭院发呆,冷不防身后有人塞过来一碗汤。
“既然那么伤心,那不如我和你一起套他麻袋,打一顿出出气怎么样?”
姥无艳眸光一冷,看着对面人澄澈透明仿佛不曾经过什么创伤的人的双眼,如初遇般摆出了骄傲和冷漠的表情,在两人之间竖起了防卫坚墙,一把推开她的手:“哈,汲汲营营追上,是想彰显自己的幸福吗?”
乘满汤水的碗被她一推,哐当落在地上,湿润的水渍流入泥土,破碎的白瓷碗孤零零地陷入灰烬之中,染了脏污。
枕凋梅看着地上的碗,碎裂的像姥无艳血痕斑斑的内心。
她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简单单纯的人在羽人非獍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丝成熟。
人啊,为什么非得要比另一个人更悲痛,才有资格以同道者的身份劝说别人。又为何明明已经过去,却仍旧选择用痛苦一遍遍折磨自己,迟迟不愿放下,更不愿面对。
明明已经足够痛苦,明明未来不置于这般绝望。
徒留在原地折磨自己,到底是想获得什么呢。
“我确实不明白这种痛苦。”枕凋梅蹲下身子收拾碎瓷,撕下衣摆小心包好,放置一旁,“但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不必日日受痛苦折磨。”
“别擅自臆度别人的心意,短短数日的相处,你了解什么?妄想拯救他人,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姥无艳的语气很冷,像是满身竖满刺的刺猬,伤害了别人,也让自己处于孤独之中,“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喜欢与怜悯。”
“我不了解,却并非不明白。”枕凋梅并未因为她言语上的伤害而退缩,面上笑意依旧,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透彻神色,“你依旧无法介怀,因为你所逃避者,正是你内心隐藏的情感。如果不将这个结解开,即使再如何远离尘世,你内心都永远无法真正解脱。”
她的话语让姥无艳心中一痛,神情不禁动摇,鲜明而挣扎,偏过头去,眼眶涌上湿意,“住口!我不需要你的说教。”
枕凋梅摇头,换了个方向走到她面前,继续开口。
“你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残酷的让你不敢面对。”枕凋梅伸出手,擦去姥无艳眼角的泪水。唇角的笑意消失了,那双眼便显得格外干净与透明,清晰地倒印出挣扎的心,“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你,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值得,而是他不值得,他不值得让你这样的大美人为他痛苦。”
她说到最后,用力捏了捏姥无艳的脸,双手扶着她的脸认真道:“你长得那么好看,又擅蛊毒,会做饭,会打理庭院,身上闻起来还香香的,白痴才不喜欢你。所以你就不要为那个宇宙无敌的大白痴折磨自己,我们一起去打大白痴一顿,打的他作狗爬,打的他汪汪叫,再也不敢乱欺骗女人心。”
说话的人睁大了双眼,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好似她只要答应,对方就立马收拾东西和她跑出绝仙谷揍人一般。
姥无艳从未遇过这样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热心,又奇怪的让人无法拒绝。
仿佛再坚固的心防,都会在她毫无保留的热忱中融化。
她说的对,其实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早已明白自己执着的,并不是恨不逢其实没有那么爱她,而是付出了真心的自己,爱错了一个人。
她无法面对的,是自己轻而易举的错信与愚蠢,换来这一场心伤。
如今她还要为不值得的人,继续折磨自己。
走出深谷,才恍然发现,其实天地依旧广大,困住她的,是她的心。
黑暗消散了痕迹,从天际倾斜而落的,是璀璨明媚的阳光。
泪眼朦胧后的明悟,枕凋梅弯起双眼,“对嘛,走出牢笼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困难,外面的世界,也并非只有绝望。”
失去过度保护的破茧固然痛苦,可一旦挣开却是重生的翅膀。
“多谢你。”姥无艳拉下她的手,轻声说道。
“不用谢!这是每一个大剑客都应该做的!”枕凋梅一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嬉笑本色,她低头靠在姥无艳肩膀上蹭了蹭,毛绒绒的发顶蹭得人心头发软,“别担心啦,你还有我啊,我不行还有羽人,羽人不行还有南武林枕家。我有十三个哥哥,每一个都能打的很。我宣布以后你就是枕家的头一号的好朋友,一声令下,赴汤蹈火,打的没人敢欺负你!”
姥无艳掩唇笑出声音,美人含泪微笑,看的枕凋梅一愣一愣的。
“我要是男人,我就把你娶回家了。”她遗憾的大声叹了一口气,抱住姥无艳的肩膀晃了晃,“君生我生错性别,再逢君我已死会,真是超级大遗憾。”
姥无艳顺着她仔细想了想那样的未来,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坚强的内心,去面对一个随时拆家,生活根本没办法自理的笨蛋。
“那还是算了。”她说。
“诶——”
树林后,一个人影淡然离去。
*
想揍恨不逢一顿不是说说而已,院中的木桩从狂龙增生到恨不逢,枕凋梅每天对着两个木人狂揍,一副不把对方打作狗爬誓不罢休的模样。
姥无艳从一开始的心情摇摆,到后面已经能目不斜视的打理庭院。
时隔数月,羽人非獍又想起了落下孤灯被枕凋梅砍的七零八落,贴上‘反派’纸条的雪人。
算了,随她去吧。
4.
姥无艳院中的变动即使一时可隐瞒,却无法彻底瞒过身为绝仙谷大弟子的琼玦。
她听闻羽人非獍将暂居在湖边的南枝带离,一时心生不好的预感。借着送东西的机会来到姥无艳的住处,正巧看到一个金发的少女趴在窗台和里面的人说什么,过了一会,羽人非獍的身影出现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