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醒许久,我倒是一直没去师尊墓前看过。
当初道域大战,许多地方受到波及,连师尊的墓后来都重修过一遍。
我取下腰间的酒壶,往墓碑前轻轻浇下。
师尊活着的时候就因我的性格跳脱自大,常常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也纵容我以最小的年级霸称门内大师姐的地位,连死……都要将毕生的功力传给我,期待我某一天会苏醒。
想起那位总是酒不离身,在我年龄尚小时就将我从阴阳学宗拐至刀宗的人,不知他在最后,是否有过后悔。
这一切,已经没有答案了。
芒草在周边左右摇曳,不知何处的鸟鸣声悄悄作响,风挟着微末寒意吹入山涧。从此处一眼望去,从山顶正巧能看见下方的神啸刀宗,在夜色的雾气里隐隐约约。
我顺着墓碑坐下,抬手将酒灌入唇内,入喉灼热,却经不起心间一点涟漪。
“出来。”
白色衣袖轻拂空中,戚寒雨从石后缓缓走出,低头犹豫片刻,抬步走到墓碑前三步的位置。
“前辈。”
“嗯,”我将手中酒壶抛进他怀里,“既然来了,就给师尊敬一杯酒。”
戚寒雨举起酒壶,依我所言蹲下身,轻轻翻过墓前常常摆着的酒杯,恭敬的倒满。
我见状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是这么讲礼貌,人都死了,礼仪再多又如何。
他将酒壶还我。
“前辈在吊唁师祖吗?”
“差不多吧,想起来就来看看,毕竟好久不见了。”我收起酒壶,抬眼看他,“倒是你,不回刀宗精进武功,过来做什么?该不会是为了那番话而来吧?”
“嗯。”戚寒雨好似不敢看我,视线落在墓碑上,握在心口上的手收握成拳:“我……我不值得前辈这般做。”
他所指的是我方才在泰玥皇锦面前说的誓言。
“是我想这么做,无所谓值不值得。”我不以为然,抬首看满天星河,“你不是一直想参加天元抡魁,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负我的苦心。更何况,我并没有撒谎,我相信你会赢。”
戚寒雨神色略微动容,终于愿意转过视线看我,眸光清亮,“前辈。”
“你的父亲,其实和我的师尊很像。”我曲起腿,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的摇了摇,“过往师尊总是对我说,刀宗大师姐的位置太过沉重,肩上有太多的重担,所以不希望我坐在这个位置,亦不希望我未来成为刀宗宗主,被责任裹挟。”
他静静听我说,不发一言。
“你的父亲或许也这么想。”
我说着笑了一声,人啊,总喜欢将关心掩藏在层层的伪装之下,师尊也是,西江横棹也是。只是一旦察觉到这一点,我心头又涌起了更多的疑惑,这些疑惑才是我决意要让戚寒雨参加天元抡魁的原因。
“一开始,我在想,他或许不想自己的经历在你身上重演,才不愿你参加天元抡魁,但——”说起正事,我终于认真了起来,侧头看向一旁的戚寒雨,“但我如今想,他是不希望你卷入覆舟虚怀的阴谋之中。”
戚寒雨豁然抬首,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前辈为何这么说?”
“只是一种直觉。”我摇摇头,继续道:“将事情换一种角度来看,覆舟虚怀目的如果不是阻止天元抡魁再启,而是在筛选天元抡魁的参赛者呢?就像刀宗有西江横棹,那其他三宗的参赛者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角色,能左右宗主意志的存在。”
如果真如我的推测这般,那覆舟虚怀背后的人,目的绝不简单。
我站起身走到戚寒雨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抱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道域落为幕后之人手中。这次比赛,为难你了,希望你不会怪我,将你推到这种境地。”
“前辈莫要这么说。”戚寒雨急急道:“前辈救了父亲,我很感激。况且我——”
他说着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我很开心前辈愿意相信我。”
这小子,明明都说是利用了,还这般模样。性格这么老实,以后不会被人骗了还数钱吧。
我举起手落在他头上,一顿乱揉,才退开身子笑道:“你要做好准备,在天元抡魁之前,我会非常严厉。”
戚寒雨不知是气的还是从未有人这么对待他,一头乱发下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却依旧坚定的回答我:“是,神无离……前辈。”
唉,可惜了,怎么会是千金少的徒弟。
我撑着下巴,歪头一看,弯起眼睫道:“真想把你拐回去。”当我的徒弟。
至于我和他实际只差了三岁,而且辈分上来算其实是他太师伯这件事……
笑话,我是有那种道德伦理的君子吗?
戚寒雨脸色更红,别开眼神不敢看我,支支吾吾道:“前辈……莫开我的玩笑了。”
“哈,走吧。”
我越过他,大步往神啸刀宗的位置离去,独留下身后慢慢跟上的人,缓缓抬手摸自己的头发。
……不,不能如此僭越。
戚寒雨放下手,摸摸握紧。
*
神啸刀宗内,我听闻三天后就要再启天元抡魁。
“唔……”我歪过身子,若有所思道:“泰玥皇锦应该气死了吧。”
千方百计想延迟天元抡魁的举办,结果被颢天玄宿釜底抽薪宣布直接比赛。
千金少哈的笑了一声,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背后说人闲话笑笑就算,我和千金少谈起了自己的看法。他不置与否,言谈中说及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又逢天元抡魁赛事将近,诸事繁忙,无法抽身,目前只能寄望寄鲲鹏和他的师弟能将此事调查清楚。
不管怎么说现在暗流涌动,我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戚寒雨身上。
刀宗闲谈总是少不了酒,毕竟门内有醉生梦死这样的武功,导致弟子们常年酒不离身。戚寒雨端来两道小菜,放在石桌上。
“莫总是空腹饮酒,吃点东西吧。”他说着,眼神落在我身上一瞬。
“徒弟仔就是贴心。”千金少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肉塞进嘴里,丝毫没注意到戚寒雨的异常,突然问:“虽然我对徒弟仔也非常有信心,不过你当真不担心?”
他是指我当着众人面说的那句誓言。
我抬手压在桌面笑了笑,露出了一个刀宗一脉相承的卑鄙表情:“我只说我会自尽,但如果有人阻止导致我自尽失败,那亦不能怪我啊——比如,阴阳学宗的泽国战图使用方法。”
千金少的筷子顿在半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打算。
如果我知道泽国阵图的使用方法,那泰玥皇锦绝不会让我自尽。
“哈哈哈,原来如此。”他举起酒杯,和我在半空中相碰,“不愧是神啸刀宗的大师姐!就是卑鄙!干杯!”
“哪里哪里,没有你狼狈为奸,我怎能成功,干杯!”
戚寒雨看两个人互相吹嘘对方如何奸诈狡猾的话语,无奈的摇了摇头,进入厨房内熬制解酒药。
我看着戚寒雨离去的背影,感叹又可惜道:“啊……好贤惠的徒弟。”
“安怎,心动了?”千金少放下酒杯,开玩笑道:“我千金少的徒弟自然出众,不过我看你还是别肖想了,我可不会把徒弟仔让你。”
他的意思是说不会把徒弟交给我当徒弟,我也是这么理解。
我俩和戚寒雨相差的辈分太大,言谈中并不觉得内容有什么问题,乃至完全无心,却没想过听者有意。
当下抬手勾住他肩膀,一副哥俩好商量一下的表情,“别这么说,我可是家底都教出去了,就交给我有什么关系嘛?你还信不过我?”
千金少同样嘻嘻哈哈地勒住我的脖子,用力收紧手肘,玩世不恭道:“喂——你把我的徒弟仔拐走了,是要让我当孤家寡人?”
千金少言下之意:自己没徒弟就肖想别人养好的徒弟,你好不要脸!
“有什么关系,我把自己赔给你不就好了。”
我言下之意:大不了我在刀宗打一辈子的工,有我这种武学天才在,你绝对不亏。
外面的人真是越说越……越过分了。
他只感到脸上热气更甚。
戚寒雨忍不住从里面走出来,抬眼所见就是两个人勾肩搭背相靠极近的动作,步伐一顿,上前分开两人。
“别开我的玩笑了,师尊,太师伯。”他红透了脸,硬是夹在我们两个中间,不让我们靠近。
“啧,随便说说,别太在意。”被推开了我也不恼,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算了,来喝酒!”
接下来几天肯定没有这么悠哉的时候,抓紧最后的时间放松。
千金少也是这么想,抬起手和我一碰,两人同时饮下。
月色下,神啸刀宗内安静如常,只余一地月色,落在在场三人身上,如此祥和,也如此难得。
2.
三天后,天元抡魁再启。
高峰上,我看着下方内心微微一叹。果然不复当年盛况,如今道域参赛者,竟只余四人。
第一战,星宗对剑宗,星宗败。
丹阳候脸色极为难看,拂袖而去。
我和前方的千金少对视一眼,同携刀宗弟子离去。
第二战,刀宗对阴阳学宗。
对面的泰玥皇锦自我出现初始,视线就一直落在我的身上,道:“神无离,莫忘了你我约定。”
我这人,天生反骨,越被人挑衅,我就越不想让对方如意。
解下腰间酒壶,抬手喝了一口,挑眉看向对方:“有自信是好事,太有自信,我怕你面对不了失败的结局。”
她一挥长袖,雍容的面容带着几分沉沉,“这句话,吾如数奉还。”
切,撂狠话谁都会说。
我抬手拍拍戚寒雨的后背,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酒已经温好了,我等你凯旋归来。”
“是,太师伯。”
比起阴阳学宗那边的严阵以待,我和千金少两个人就特别不像话,在战场上拿着酒聊天开解。
当然并不是毫不紧张,学宗参赛者身为前任宗主的孙子,又作为如今重点培养的后代,凯风弼羽的实力并不差。
对付术法,交手两方的距离非常重要,我在开战前就将如何应对学宗术法的方式教导给了戚寒雨,所以对凯风弼羽的落败,我并不意外。
“你听到没有!是我们赢了!是神啸刀宗赢了!”冶云子高兴非常,一把抱住了旁边的弟子,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沉稳。
我摇摇头,抬手将壶中酒喝尽,眼角余光看到泰玥皇锦脸色阴沉,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戚寒雨和千金少说完话之后,走到我面前,面色还带着一丝动武过后的潮红,坚定道:“太师伯,戚寒雨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嗯。”我神色轻松的点点头,宛如刚才握着酒瓶极紧的不是我一般,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说:“你受伤了,酒你是喝不上了,回刀宗疗伤吧。”
“是。”
我说着转过身,一把抓过冶云子的衣领,将他拖走:“吵死了,快回刀宗。”
“师姐放开我!这样不好看!”冶云子在我手中挣扎乱动。
现在觉得不好看了?刚才高兴的乱抱人的是谁啊!
我晃晃空酒瓶,还是松了手。
最后一战,只剩下剑宗和刀宗,共逐神君之位。
虽然不太熟悉剑宗的武学,不过好歹多年前参加过天元抡魁,没学过也打过。当晚我和千金少抓着戚寒雨一顿补习,一副高考之前临时抱佛脚的紧张感,让一旁的风逍遥笑了出声。
他坐着喝酒的模样太过悠闲,我和千金少看不惯,立马将他也拖进了补习班,非要他传授经验。
戚寒雨看着我们三个打打闹闹,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三战,剑宗对刀宗。
剑宗参赛者霁云和戚寒雨年龄相仿,向来隐藏在剑宗内部不知详情,是本次赛事最大的对手。
我和千金少连酒都没敢掏出来,生怕冶云子当场爆炸,将我们两个训斥一顿。是说昨晚其实就念过了,师弟当真是年纪大了,特别会碎碎念,烦得不行。
对战中,不知为何霁云似在走神,分明是相近的年纪,武学也不差,对招中却有几分避着戚寒雨的模样。
嗯,奇怪。战场走神可是大忌,他在犹豫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就看到下方快要落败的霁云忽然伸手向后,抽出了一把令在场众人都意外的武器。
具有魔性,能使持有者癫狂,并早已言明禁止在赛事中使用的剑宗三不名锋——血不染。
霁云起手出招:“六月冤霜!”
我一惊,只见血不染挥过,掀起地面烟尘掩住众人目光,迷雾中一顿刀剑交加的铮锵声响。倐然,烟雾散去,霁云手中血不染正抵在戚寒雨脖颈之上。
“承让。”分明已经得胜,霁云的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他回过头看向仙舞剑宗的方位:“宗……”
话还没说完,四宗之人身形瞬动。千金少一把拖过戚寒雨后退数步,我抬手点向戚寒雨周身穴位,掌抵在他胸口,以内力周转一圈。
没有任何异常,他碰触时间尚短,并没有受到血神侵染。
我朝千金少摇摇头,他似松了一口气。
“你带戚寒雨下去疗伤。”
事情发展到这个境地,已非我能干涉的地步,是以他将受伤的戚寒雨塞到我怀里,示意我先离开。
我点头,“明白了。”
“师尊。”戚寒雨握着刀的手收紧,似不肯走。
“先离开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宜插手,我朝他摇摇头,推着戚寒雨的背,用了三分力将他带离此地。
一路上,戚寒雨都很沉默,沉默到我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虽然性格过分乖巧稳重到不像刀宗的弟子,但认识至今,除了他父亲那件事,其余时候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压抑安静。
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可当我将他送回房内休息,准备离开之时,他忽然出了声。
“霁云……会没事吗?”
血不染的危害,四宗皆有传闻,他会问出这句话不奇怪。只是我没想到在对方使用血不染才得胜后,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别人。
我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
“前辈。”
“好好休息吧,这不是你该操烦的事情。”事关血不染,天元抡魁此战能不能作数都不好说,如果剑宗参赛者犯禁,很有可能不是重赛便是直接宣布刀宗得胜。
我回过身走到戚寒雨面前,本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后又觉得他年龄毕竟只比我小三岁,手掌微移,拍他肩膀:“不管如何,我相信千金少不会坐视不管。”
“嗯。”戚寒雨侧头看了看我的手腕,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沾了血渍的脸,轻声说:“前辈,我……我输了。”
哦,还在意这个啊?
早就说了,我根本没打算自尽,那段话不过是驴泰玥皇锦之言,本就不可能作数。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输赢之事,不必执着。”我收回手,环在胸前,想了一会道:“比起这个,你还是休养好身体更为重要,别让你的师尊担心你。”
少年忽然垂眸,看不清的神情,嗓音轻而清冽,“那前辈呢,也会……担心我吗?”
我一愣,被他这么直白的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道:“当然。”
说完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补了一句:“刀宗众人都很关心你。”
不知道我的话哪里说错了,他似乎有些失望。
“别想太多,先休息吧,我在门外,有事就叫我。”总觉得气氛哪里不对劲,我直觉现下还是离开比较好。
“前辈。”
准备离开的我嗯了一声,反问:“怎么了?”
戚寒雨抬起眼,不敢看我,只是盯着我身前的地面,“以前的天元抡魁,是怎样的?”
“你想听这个?”毕竟是许多年的事情,他好奇也是正常。我想了想,反正他看起来不想休息,不如说点旁的话转移他心情,当下拉过房内的凳子坐下道:“几十年前……”
故事很长,偶尔戚寒雨会穿插问一两句我在刀宗的事情,讲着讲着,反倒是像说我个人生活。
出身阴阳学宗,年幼时转投刀宗,成为刀宗宗主最后一名弟子。心性顽劣,自小就不服输,一身反骨挑衅同门,在当届天元抡魁胜出后,成为宗主徒弟中年龄最小却被称为大师姐的特殊存在。那一年,我十三岁。
和阴阳学宗一脉关系一直不错,认识了几个友人,偶尔会回来探亲。
那时候四宗关系并没有像现在那么壁垒分明,反而很支持弟子们相互交流切磋。
戚寒雨静静听着,“我很想看看。”
啊……那有些难吧?
我笑笑,惯性接下酒壶喝了一口,静了好一会才道:“你们才是道域的未来,如果你想,你就能做到。”
“那时,你也会在吗?”
“当然,我一直都会在。”
在这片道域,我的先辈和后辈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地方。
我一直都在。
3.
如我所猜,天元抡魁比赛,剑宗使用血不染已然犯禁,剑宗宗主敖鹰认输。此场比赛由刀宗获胜,千金少为下一任神君,三天后于星宗迎天师云杖。
霁云使用血不染,目前带回剑宗囚禁。
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丹阳候那种性格,不像是会任由师兄轻易交出天师云杖的人。
事实也如我所想,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失绪。
在千金少与剑宗宗主敖鹰讨取天师云杖那夜,八爻山被破,血神降临。四宗之人顿时放下以往成见联手对付血神,无奈对方实力强盛,饶是道域众人合作,仍不敌血神强威。
混战中,剑宗宗主为护飞渊,挺身独自应对血神。我见势不好,手中文心雕龙向血神投掷而出,也只擦偏剑尖一寸,敖鹰因此身受重伤。我接过回弹的长刀,反手横砍,却没想到血神反应极快,挥剑一招逼退我的同时,更是抬掌将我击出一丈之外。
“——神无离!”
混乱中,我听见戚寒雨声音,他回首冲来,扶住了我后退的余势。
“呃噗——”正面受血神一击,胸口鲜血翻涌,我侧头,一口血喷在旁边的石头上。
“你无事吧?”
“无事。”这时候不是在意伤势的时候,我握紧文心雕龙,横刀在手,一把推开他,“你退下。”
“但是你!”
“听话,别让我担心你!”四宗宗主联手尚不能擒下血神,他实力不足,更不能。
我挥开少年的手,小碎刀步踏地而起,迎风杀向血神。
“拟形八法·雁鸣长空。”
刀气如雁鸣,划破长空,极快的刀法,与剑锋交杂出铮锵声响。血神眼神一利,横剑内力再催,一举逼开靠近的道域武者。
“血染尘嚣尽锋芒——”
血红剑气如星芒迅疾坠落,四宗之人各自应招,一阵尘烟喧嚣而过,原地已无血神身影。
他逃脱了。
强忍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我扶着文心雕龙,一手按住胸口勉强站立。
“神无离。”千金少收刀入鞘,回身扶起我,“你怎样了?”
“小伤。”我擦掉唇间血渍,抬指指向身后剑宗之人,问:“剑宗宗主如何?”
剑宗持剑师——皓苍剑霨勉强扶住敖鹰,向我们歉意道:“宗主身受重伤,我要带他回去疗伤。”
“应所当然!”在场伤的伤,昏迷的昏迷,再留人只是耽搁治疗。千金少一并将我推到戚寒雨身上,“带你的太师伯一同去疗伤。”
“是。”戚寒雨蹲下身,不顾我的反对将我背起,低声道:“戚寒雨告退。”
千金少挥挥手:“去吧。”
喂,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无奈靠在少年的背上,捂着嘴咳嗽两声:“真是漏气。”
“前辈少说两句吧。”戚寒雨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他一路疾驰,低声道:“我立马带你回刀宗。”
“担心什么。”
放下掩在唇上的手,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几点血渍。戚寒雨看那在掌中宛如梅花点点的血痕,脚步更急。
“前辈撑住。”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我叹了口气,这样的伤势有什么好担心的,躺几天又是一条好……咳咳,一个高手。
“说了无事就是无事。”我若无其事地擦掉手上血渍,要不是对方反应太大,我都想跳下来给他演示一遍刀宗三艺。
是说他有必要露出这种眼神吗?浑似在雨天淋湿了的黑色小狗,墨珠子般的眼神湿漉漉的望着人。
咳……想多了。
这样想自己的后辈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