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应该认清自己。
我扶着额头。
讲真很想回到多年前的夜晚,奉劝自己一句,没有那个行走情场的能力,就不要乱碰不应该碰的男魔。
补剑缺:“喂,你的小情人来找你了。”
我:“你不帮我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看好戏。”
补剑缺:“你闯的祸,自己收拾,躲在这里有什么用,出去。”
一道掌风,将我扫地出门。
“喂!”
门外男子闻声起身,蒙眼的造型,抬手分毫不差,以掌气缓住了我后退的趋势。我半空借力,往后倒跃三步,在对方扶持下立稳脚跟。
清冷的夜,风吹霜起,一片蒙蒙。
“……”
“啊啊,你在这啊。”我往回抽手。嗯,没抽动,反倒被对方一手大力拉回。
“等等!”我抵住了对方的胸口,绞尽脑汁的想应该如何解释自己明明在家却假装自己不在家,对对方敲门充耳不闻的行为。只是对方完全没有听我狡辩……啊不是,是解释,一意孤行地俯下身。
“唔——”
柔软的长发顺着我的脖颈滑入衣领,另一只手按在我后脑勺,彻底封住了我开口的可能性。
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一点上格外果断地像个魔,这个行动性到底是像谁啊!把之前那个沉默寡言腼腆迟钝的赦生童子还给我啊!
过于炙热的碰触,我不自在地往后撤了半步。
身前的魔似乎察觉到我的躲闪,揽在身后的手越发收紧,挤得我一声闷哼。开阖的唇,齿尖咬住相贴下唇,温热的喘息顺着动作涌进我的唇间,反复舔吻汲取呼吸间的氧气。
“呜呜呜——”停停停!够了够了!
我用力掐着对方的手臂,都没能阻止对方来来回回的深入交流。
最后我干脆放弃治疗,不再挣扎,任由他一把将我抱入房内。
拉灯。
*
说起我和赦生童子的孽缘,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鬼族一小小路人,因于武道上的天资被补剑缺捡回来当徒弟,从而进入了魔界皇族这一块的交际圈,认识了小时候还很呆萌的赦生童子。
异度魔界从不缺少天才,尤其是皇族出身的几位,一个个出类拔萃,被称之为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在一群天才包围下的赦生童子,虽然本身也能算得上远超常魔,可放在皇族里就普普通通了。
试想一下,周围都是隔壁家的孩子,那唯一一个不够出众的就变成了外人比对的对象……想想都觉得惨绝人寰。
总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影响,小时候的赦生童子就养成了沉默不多言的习惯。
而同为魔将,我和臭屁自大的螣邪郎没话说,和孤高不爱搭理人的银鍠黥武没话说,更别说那个从认识起就心思复杂的心机吞、练功狂人别见狂华及从小长相就过于成熟到我不想再看多一眼的元祸天荒。
数来数去中,只有赦生童子稍微像正常魔一点。
因此我比较爱去赦生童子那儿呆,偶尔和对方切磋切磋武艺,拽他出去逛逛街,帮他缝下破损的衣服,邀请他尝试我新研发的菜品,参加他的同修会一起修行。
总的来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从小在补剑缺手下学他的刀法,顺便继承他打造兵器的手艺,一直到成年时才被丢出门。
魔族需闯过龙狱血池五道关卡,往最深处取得祸神果才算成年。那一年,异度魔界别见狂华、赦生以及我都闯过了龙狱血池关卡,并取来祸神果。
因此那天内部举行了庆功宴。
那场宴会里,我一时高兴喝多了。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印入眼帘的只有房内一片狼藉,和旁边看着我不说话的赦生童子。
用脚趾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然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虽然不小心吃了窝边草,不过魔族在这方面向来开放,合则聚不合则散,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开心就好。
但万万没想到赦生童子并不是这么想的。
赦生童子他要成亲。
我:……
晴天霹雳劈在我头上!
我才刚成年,没试着谈多几个男朋友就这样早早迈入婚姻的坟墓也太惨了吧?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而赦生童子已经行动力超强的起床穿衣服,准备去找九祸和补剑缺谈一谈成亲流程。
等等等等啊——
我手忙脚乱开始在一堆碎布里面找可以穿的衣服,奈何昨晚确实战况激烈,我拼拼剪剪半天发现不如裹着床单出去来得快速。于是过于慌张的我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把赦生童子哄住。
诸如什么魔界大业未成何以成家,其次我还需要时间准备自己的彩礼等等的理由。
总算一时劝住了赦生童子,避免了踏上英年早婚而被编剧买好仙山单程票的结局。
他同意暂时不成亲。
我松了一口气,而事实证明这口气松的有点早。
因为自此之后,赦生童子以情人自居,隔三差五就来我家找我,十分自然的在我家吃饭并留在我家睡觉。
我:……
他一说成亲我就想拖延,我一拖延就不知怎么地滚到了床上。而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久而久之我越拖越糟,越拖越说不明白,结果拖到最后整个异度魔界都知道我俩这不清不白的关系。
……
我的苦到底谁知道。
2.
我觉得我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
反复折腾那么多年,我已经彻底成为巴甫洛夫实验里的那条狗。具体表现为一看到赦生,便条件反射地想要跑路;对方一提起结婚,就想尽办法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快进为拉灯环节,这到底是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没错,今日就是我彻底摊牌之日。
已经熟读《和他摊牌的一百零八式》、《渣男渣女的行为艺术之魔界版》、《情侣谈话的艺术:断情绝爱的技巧与策略》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我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酒后乱性虽然也能产生在有感情的前提下,但婚姻需要的责任更多,嗯……虽然魔界大多关系混乱的魔都挺没责任感,但这不重要。
自认在异度魔界敲了十年的铁,我的心早已跟刀一样冷了。要知道,没有共识前提下勉强撮合在一起的婚姻不会幸福,大家应该彻底考虑后果,方便寻找更契合的相处之道。
紧窄的窗户,小巧的窗纱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光。
我披上外衣,坐起身的同时挽起床帐。
身后探来一双手,棕色的发丝自然从我肩头滑落,在微薄光色中显得越发骨节修长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在我摊开的在掌心缓缓写字。
[不多睡会]
身后之人把唇靠在我的颈侧,轻轻地蹭了蹭,温热的呼吸似无意般吹进衣领中,在那一小块皮肤上带起小小一片战栗。
“不早了。”我下意识躲避他的呼吸,想收起手,“怎么忽然有空?”
这段时间他不是在魔界之中操练新兵,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忙才对。
欲蜷起的手指被他瞬间制住,他慢慢地推开我的掌心,曲起的食指,在我掌心轻轻剐蹭,带着微末的如电流般的触觉。
[你不想见我]
赦生话向来不多,但是每次都一针见血,让人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来催婚的,我倒是不排斥见他,问题是他来必催婚,活像个魔界版结婚狂。
当然,说讨厌也不会,如果没有好感,我当初也不会……
想起这一切问题的源头,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把那点小心事重新藏了起来,我从床边摸来一把小小的锉刀,在他眼前晃了晃:“指甲有点长了,我给你修修。”
不知道那句话取悦了他,身后的人溢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摊开的掌心乖乖放在我手心。
我拿起锉刀慢慢的修剪他略长的指甲。
练武之人基本都不会留什么指甲,赦生也不例外,只是大抵是这段时间太忙,他没来得及打理,略长了一点也没注意。
他静静揽着我,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物,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内平静跳动着的心脏。
“换只手。”
他乖乖将另一只手放在我掌心。
这画面太有既视感,我忍不住笑出声,“像雷狼兽。”
赦生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指,在我指尖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略作警告的力道。
偶尔皮一下还挺有意思。
指甲修完后,我抓着他的手看了看。
淡淡的青色经络,骨节有力修长,白皙的手背有几道凹凸不平的陈年旧疤,看起来温和,握起武器时却是杀人的利器。
他手指一动,将我的手完全握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气氛忽然变调了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妙,再这么下去今天别想起床。
“我饿了。”侧过头,我干脆先下手为强在他唇上亲了亲,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极快抽身离开床铺,拉开窗帘,借着桌上的铜镜去看身后人的神情,“想吃什么?”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抬手将滑落的长发抛到肩后。
[随你。]
*
他来找我竟然是有正事的,当然,我指的不是催婚。
“练兵?”我夹起一片青菜放在他碗里,看他用筷子挑到一边,忍不住道:“别挑食。”
赦生的筷子顿了顿,筷尖夹起青菜放到嘴里,没咀嚼几下就草草吞了进去。
我额头暴起青筋,这一家子怎么都是肉食动物,不知道营养均衡对身体才好吗?
[女后命你前去。]
魔族重武,赦生日常便要练兵,普通魔族中人也要定期服兵役,我作为补剑缺的徒弟偶尔会被调到魔兵那边帮忙。这么说来,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前去应征,只是没想到这次是九祸亲自下旨。
叫不动狼主,就叫他徒弟,我真是命苦。
“好。”本来想和赦生好好谈谈关于我们的事情,没想到女后点名我去练兵。公事要紧,这件事只好延期再谈,“你的兵器也该定期护理,稍后护理完再去见女后。”
[嗯。]
走之前和补剑缺打了个招呼,对方一副恨不得我快点走的样子,话都没说两句,就把我的包袱往外一丢,让我没处理好麻烦事别回来。
……喂,你把赦生当作麻烦了是吧?
我嘴角抽动,决定当没听到这句话,捡起包袱拍了拍就跟赦生离开。
补剑缺挖挖耳洞:“终于清净了,小娃儿谈恋爱不干不脆真是烦啊!”
*
我看着雷狼兽,又看看坐雷狼兽背上的沉默不语的赦生童子,当场拒绝:“我走过去就行。”
同骑就不用了吧,太粘人了点,我是指同骑这种事。
雷狼兽这个小傲娇兽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它素日和我玩得挺好,只是它向来不喜欢除了赦生以外的人骑在他背上,连我也不行。
再说一起过去就已经够显眼了,还同骑……不了不了,不想面对那群人调侃的眼神,好烦的。
赦生童子侧过脸,被咒布挡住眼睛看不出神色,但他呆在原地没动,无声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移开眼神,当没看见。
赦生童子指尖往外一划,地上出现两个字。
[上来。]
我轻咳一声,当他不说话是默认,抬脚往外走,“正事要紧,走吧。”
“……”
赦生耐心耗尽,手指微动,一股劲力缠住我,将我往他的方向一拉。
我毫无准备,被拉了个正着。
“喂!”
赦生童子抬手拦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拉动锁链,雷狼兽摆摆脖子突然站起,我不及挣脱,顺着力道撞到他怀里。
“赦生!”
他揽在腰上的手用力一收。
[正事要紧。]
我:“……”
拿我的话来堵我是吧,可恶!
知道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他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就绝不会变的石头性子。
我拉高领子挡住衣物下青紫色痕迹,无力做最后的挣扎:“记得在门口把我放下来。”
身后的人不说话,想都知道这个要求一样没戏。
可恶!
3.
最后还是在众人围观调侃的眼光下到了魔殿。
啊,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多带一块布,把我的脸遮起来。
我心如死灰的想着。
来到魔殿,邪族女王已等待许久。
“琅山折雾。”
女后转过身,冷艳的外貌,眼角抬起轻轻在我身上扫了一下,无须过多的动作便已足够威压的气势让我收起多余的心思,恭恭敬敬行礼:“参见女后。”
“嗯。”她扫了一眼赦生,抬手吩咐:“你下去吧。”
赦生轻轻欠身,从善如流退开。
“许久不见。”赦生走后,她似乎温和了一点,靠近了两步,“你师父近期如何?”
补剑缺作为鬼族前任狼主,虽然已经退休,但其名声在魔界仍有影响,是鬼族重要的战力之一,与九祸也颇为熟稔,问他近况也正常。
我直起身子,简单交代:“师尊近期获了一块好铁,正在日夜钻研。”
“如此。”九祸只是随意一问,停滞的视线定了一下,忽而紧盯住我,负手身后沉吟一声:“嗯……你武息紊乱,发生何事?”
“啊?”我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感觉自己哪里武息紊乱。倒是最近睡着后总是多梦,精神比以往确实差了些,“大抵是没睡好,气息不顺罢了。”
九祸眸光微微一转,似是思考着什么,一会才道:“吾明白了,调令稍后吾会下达,你退下吧。”
我有些莫名,平日都是直接下达命令让我和螣邪郎或者赦生一道训兵,这还是第一次要等调令再行动。
“是。”
退出魔殿,赦生正在门口等我。
我休息的住所就在赦生旁边,回去的路途一道,自然一起走。
路上赦生问我的安排。
“女后让我等调令。”
赦生的动作慢了半拍,显然也不明白九祸为何变了安排。
现在讨论这个也无意义,反正在这里训兵的魔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只要不是心机吞就行,我不在意地想着。
啊,大抵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螣邪郎或者赦生,再不然就是别见狂华吧。
我和赦生这么说。
*
结果是万恶的心机吞。
收到调令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眼了,差点没失手把调令撕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