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距祝遂回来已经过了段时间了,晨光从窗户斜洒进来,映出一片光影。
相对而坐的两人,正好被光影分隔开,斜斜一道光,便是一条长长的界线。
祝遂沐浴在光中,整个人越发剔透,目光平和,静静看着拾光,等待着他的反应。
苍青和拾光一向走的近,就它告状那会儿,祝遂已经通过和它的联系,将拾光最近的异常都收入眼底。
再回想今天拾光目标明确砸掉的东西,很清晰明了了——拾光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了。
并且,瞧着不是很愿意配合,将他准备的东西都砸了。
说实话,随着拾光记忆慢慢恢复,他会察觉到不对,祝遂不觉得意外。
就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反应还如此激烈。
祝遂冷静的等待拾光即将到来的或质问或愤怒。
脑海中思索着要如何安抚,才能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本就是想要拾光彻底恢复,然后再进行交易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认拾光压根不是什么傀儡。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一丝白虎血脉的天才。
有些手段便用不了了。况且,好歹相处一场,拾光也不会想要被束缚的。
祝遂眼中可惜一闪而过。
再说,
如果接着隐瞒,就算他达成目的,随着时间推移,该知道的他也总会知道。
到时候,今日的事只会是祸根。
毕竟他利用那个精怪封印拾光的记忆,将他视为工具,这个不争的事实。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那就争取最后结果是向好的吧。
诸多思绪一闪而过,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扫过拾光攥紧的双手,和那双好似封印着浓烈的、又即将克制不住就快要宣泄而出汹涌感情的眼睛。
真的很生气啊。
祝遂自知理亏,让出主动权,等着拾光开口。
而就在祝遂陷入自己思绪时,拾光目光放肆,从头到尾一寸寸舔·舐而过。
但凡他分出些神,便会发现,拾光此时,像极了二人第一天相遇,他摸到楼上看他的模样。
一样的专注,一样的炙热,细究下还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
只有双手极力攥紧,死死掐住手心,疼痛涌上,短暂替他控制住纷杂的心绪。
稳住心神,他对上那双永远冷静的眼睛。
光束中,尘埃跳跃,墨绿色的眼瞳在清透的光线下显得透彻美好。
只是其中情绪很淡,或者说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万事万物于他皆是过眼云烟,皆不能分去他半分注意。
就像现在,祝遂和他面对面,眼中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他永远注视着更多的人。
手指用力,血丝从深陷掌心的指甲缝渗出,他极力克制胸膛的剧烈起伏。
他不能忍受。
“阿遂?”
“嗯?”
祝遂从思绪中出来,视线落在拾光身上。
对上他专注的眼神,拾光弯起眉眼,“阿遂昨晚是帮我去找洗髓丹了吗?”
祝遂一顿,点点头。
他把东西拿了,总是要给拾光的,没什么好瞒的。
拾光了然的哦了一声,只是他在阴影中,祝遂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表情,分辨他的情绪。
意识到这点,他眼睫微颤,垂下,又抬起,很快恢复正常,依旧是一派淡然的模样。
“阿遂,我都想起来了,是你救了我。在我失忆的时候,教我医书,帮我洗涤杂质,提升实力。你对我真好!”
拾光声音带笑,听起来欢快极了。
他借着阴影,一瞬不瞬盯着祝遂,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纳入眼中。
祝遂顿住,很明显,拾光的反应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想象中,二人应该是顺势将话跳开,谈话可能和谐也可能针锋相对。
而最后,他会给出让人满意的筹码和补偿。
祝遂活了这么些年,别的不说,宝库里东西还是很多的。
他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艰难,但他会说服拾光的。
至于拾光可能会将这段误认自己为相公的日子当做耻辱,也在祝遂思考中,也想好了如何赔偿。
只是没想到,拾光会直接将此事定性,还认定是他帮助居多。
祝遂眼中闪过复杂。
但即便他这样说了,想要避而不谈将这段掩饰过去,他也要问清楚。
他不吝啬以恶意揣度他人,哪怕是拾光。
若是他个人变罢,可拾光是他为竹节村挑的保护者。他不想反倒害了他们。
“阿遂,你是不是知道了?”
没等他斟酌好语言开口,拾光声音又传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了一半停住,像是等着他的提问,晶亮的眸光,隐在暗处也遮挡不住。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祝遂有求于人,顺着拾光的话走,“知道什么?”
“我们是命定的姻缘啊!”
不顾这句话一出祝遂的反应,拾光伸手搭在他手上,满满的庆幸,
“我本来便是要来找你的,不过先前伤到脑子才给忘了。好在,命定就是命定,我们终究是会在一起的。”
说最后那句话时,他声音很轻,用几乎是感叹的语气说出,但一字一句的慎重,让人能感受到,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祝遂只觉得拾光还是不清醒,这分明是那个精怪……
欲开口,无形的约束力到来,他叹了口气。
往日他希望失忆的拾光能听令时,他这种错误认知能留。
但是当明确约束会随着拾光强大失效,还可能他激怒后,祝遂自然得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