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双春水般透彻的绿色的眸子,此刻黯淡极了。
喘息后又缓了缓,她张嘴,但是声带撕裂,半天才很艰难地含着气音和鲜血,断断续续说出一句,
“你是龙没有错,不要怕,活下去,有人爱你。”
此刻小白龙依旧被困在玻璃缸里。
莫名他很恐慌,摇头眼角含泪,爱我,没有爱我的了,我是异类,妈妈……
他摇头反驳,想恳求想道歉,这些天那个老妖怪说的,他都隐隐明白了。
因为他是龙,所以这一切才会发生。
下一刻母亲呼吸急促,喘息着让他不要睁眼,他却疯了一样去撞禁锢住自己的玻璃。
撞的浑身是伤不断冒血,也出不了这个小小的缸。
栖芽气若游丝之时,她的族人赶来,救走了她。
他在缸里看着这幕,倒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但缸上的法力消散耗费了一段时间,又是一个晚上,萧皎才挣脱束缚。
等伤痕累累回到栖俪森林,隔着结界,族人却不让他进去了。
他们一向讨厌他。
他不在意,他就守在外面,等着母亲来看他,母亲肯定会来的。
他还太小,不知道,太过猛烈持续的痛苦,生灵会飞蛾一般奔赴死亡。
等啊等,翠绿被枯黄掩盖,伤口愈合结痂,一切好似恢复如初。
他们却说,母亲奔赴下一个春天了。
下一个春天?他不懂,只是守着,期望春天到了,母亲能来看他。
母亲肯定也生气了,他一定好好道歉。
再也到外面去了,会好好待在家里的。
又是个炎炎夏日。
好在龙崽身体壮实,饥一顿饱一顿也能活,族里还有母亲的朋友偷偷接济。
直到一个族人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他,悄悄说了很多。
他没听清别的,只是隐隐知道,母亲回不来了。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片迷雾笼着,他记不太清。
好像,那个族人联系了妖管局的妖,他被带走了。
从此,隔着栖俪森林的结界,母亲埋在故土,他流浪在人间。
种种情绪揉杂,塞入还没恢复的萧皎胸膛里。
自责、仇恨、痛苦自我厌弃……
压的他无意识张开嘴,像条上岸搁浅的鱼,大口将空气吸入。
好似这样就会让那些塞进心脏的痛苦淡去。
但鱼是活在水里的,再努力,一切都是徒劳。
窒息感依旧将他淹没。痛苦泵入心脏,随着血管流淌全身。
在一切被重新翻起的旧忆里,萧皎浮浮沉沉,迷失方向。
不知多久,一片混沌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他,那么温柔念着什么句子。
一束光从缝隙进来,不断扩大照耀范围,然后强势镇压所有搅乱的回忆,将痛苦都隔绝在那熟悉的怀抱之外。
紧闭双眼,萧皎抓紧烛渊。
仿佛被注入什么力量,清醒几分,感受到背后落下安抚的轻拍,温柔低沉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是烛渊……
他又来救他了。
这道声音劈开一切缠绕的回忆。
抓住空隙,他从那些痛苦编织的成的链条里挣脱,得以浮上水面。
母亲的话依旧在他耳边,你是龙没有错,不要怕,活下去,还有人爱你的。
还有人爱我……
他重新开始用力呼吸着,手中紧紧的,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的蛛丝一般。
从此一个心魔种入其中。
烛渊抱着人走,突然怀里的人开始挣扎攻击他,反抗太激烈,只能将他松开一些。
谁知道这好像更刺激了他,萧皎反而拼命往他怀里钻。
知道他是才从幻阵出来,精神还很脆弱,烛渊只得也抱的更紧。
又被攻击几下,无奈喊他名字,施了个安神的法,怀里才算是消停了,只是依旧死死抓住他。
烛渊知道这是自己的错。
当时被刺激到了一些,他直接破阵,没有耐心引导萧皎自己来。
处理的不是很妥帖,让萧皎现在所有被翻找过的回忆都乱了。
他轻叹一声,放低些声音,用不太熟悉的栖俪语,念着安神的咒语。
一遍一遍,直到萧皎舒展眉宇。
可能是记忆太混乱了,萧皎突然呓语:“那把伞呢?好看,味道很好闻。”
显然是记忆又窜到幻境里,被烛渊抱住那段了。
烛渊走路的动作停顿,然后继续抱着人走,知道他不清醒,但仍回答,
“回去了,嗯,我也觉得好看,味道?没什么味道吧。”
就这样,找人的这段路上,萧皎迷迷糊糊的,烛渊不知为何耐心十足。
两人还一问一答起来。
“我也想做一把,我喜欢那个。”
“还是别了,有一把就够了。”
被拒绝了,萧皎委委屈屈无意识瘪嘴。
问为什么呢,他现在不差钱,有很多钱和灵石啦,虽然都是烛渊给的……
一提到烛渊他来劲儿了,不停碎碎念,烛渊对他可好啦,送他好多东西,不关着他,还保护他……
傻乎乎的劲儿,像个小傻蛋。
烛渊轻笑一声,眼中有些复杂。
耳边听着他一直念,烛渊怎么怎么样,脚步不停,抱着他神识散开,寻找着胡芜和冉卿远他们的踪迹。
又听了会儿怀里人的碎碎念,烛渊说:“烛渊是个坏蛋,你是个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