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层林窜动,阵风袭来,帷帽落下,传出一声轻笑。
整张脸落于光影,映入眼中,像封存了时光的尘土乍然飞扬,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
……
“所以卖消息的东家,其实是你?”
自由林灵气稀薄,天暗得太快。白瑾忆指尖划过,就地生起一团火,席地而坐。任温暖包裹,驱散暗处的阴气,琥珀色的瞳中映出火光,在夜色中犹其明亮。
寂迟渊注视着随意坐下的少女,恍然看见了在南山,于潭心闭目入定的身影。
原来已经是往事了。
白瑾忆习惯他的沉默,只是他眼底莫名的幽光,让人看不明白。
“看在我千里迢迢送来消息的份上,向你讨顿饭,不过分吧?”
寂迟渊随口说着,也在她身旁坐下。手掌间都是火焰的热度。
果然烈火只有此处,才是可亲的。
嘴角不经意间扬起。
白瑾忆闻言先是一愣,诧异道:“都辟谷了,谁还……”
谁还吃饭啊?
脑海这才浮现起曾数次与这人同席用饭的场面,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她,尚处于安平之地,未背负任何顾虑。
如今说起,倒有些回忆的意味。她改了嘴。
“我已习惯辟谷,不用饭了。”
况且这自由林荒郊野岭,上哪给他弄来一桌饭菜?
抬头只见鸦黑的长发落于男子玄色的袍前,寂迟渊一手散淡地支着半脸,侧头看她,薄唇微抿。
漆黑的双眼不复记忆中的锐利,不知是否寒气影响,染上了朦胧湿意,显得无害,甚至……称得上温顺。
目光相及后,对方顷时移开了视线。静静听着火星子在半空炸开的微声。
白瑾忆眨了眨眼。
是错觉吗,居然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点……失望?
身下的长草柔软,身前是暖烘烘的火堆,抬头可见烂若明昼的星河。离开寒栖山,独倚长剑,出走的这些时日,她时刻隐藏身份,提防仇敌来犯。
与旧识相见,不知是安心还是恍惚,平静已久的心绪激起一丝波澜。
白皙的指尖伸向暖光处,热度阵阵传束。火苗似是亲近,活泼地亲吻少女的掌心,痒意惹得她莞尔。
莹润的杏眼染上微红颜色,多日来的奔波紧张似乎在此刻消散一空。
一旁的寂迟渊注视她的手,握剑的虎口生了一层薄茧,眼色忽暗。
“你要去洛川,” 风乍停,男子的嗓音清晰传入耳畔。
“带上我吧。”
他的头发格外黑,柔柔地耷在肩上,略一歪头,便从肩头滑落,在半空荡出微小弧度。
白瑾忆回头,有些惊讶。
“为什么?”
她从未计划过此行会与人结伴。是已感到意外,或者说困惑。
“前途艰险,多一人同行,不是很好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淡声道。
这一动作,被外袍遮挡的佩创露出一角。初明归空,静默也夺目。
这定是他的本命剑,白瑾忆走神想道。否则这么多年,何故一直随身携带。
在他身上,好似一切都像从前的模样,未曾改变。
但是于白瑾忆而言,这一路的变数太多了。她的手搭在了身侧的归星剑上。摸到其上雕刻的法文,方觉安心。
有了剑,一个人的路也变得不那么难走了。不需处处倚仗他人。
“诶,你知道吗?我从前不信因果。”
她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深蔚
穹宇,上有点点繁星,岁月正在须臾间流逝,万物的缘法因果,时刻在灵验。
“而后遭受变故,故而坚信。此行有我的因,自应由我报果。”
白瑾忆目光平静如水,投向身旁的人。
“不需要你…….新结因果。”
何苦再拉旁人入局。
寂迟渊无声地注目。看着少女沉静郑重的神色,敛去了笑意。
新结因果?实在错了。
灿莲七火与魔域的万千生灵,自诞世起便有了因果。
身中恶咒的邪魔,与神火之躯的纠缠,一方未死,又谈何结束?
又或者,除去种种,单是从他当初的动摇起,使预示了新因的诞生。
青年低头,徒手攒住衣襟,稍一用手,扯开了锁骨前的衣物遮挡,露出惨淡的暗痕。
狰狞的暗红色纹路,似长而粗的毒虫,蔓延了可见皮肤的每一处,一直爬上脖颈,耳后……比上一次看得更为惊心动魄。仿佛下一刻便会破体而出,将肉身吞食干净,而后取而代之。
白瑾忆呼吸一滞。
“你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你,怎么办呢,阿忆。”
他垂眸,漆黑眼中映出一人身影。眼角微扬,邪气可见端倪。似勾魂的鬼魅,收尽爪牙,在暗处蛰伏,诱着那人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夜色沉沉,惟眼前一团明火,照野弥弥。什么因果新结,实则早已身在局中,只是今日,不再形单影只。
白瑾忆骤然被他喊出下的两字烫到,连忙收回目光。
不知如何拒绝了。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是他引邪气入体,催动血痕,形容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