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石流转,天地回旋,时光流逝。寒栖山的草木疯长,淹没了大半的山门,鹧鸪偶啼。
若非笼罩全山的巨大灵场,时时散发着灵气。过路人也会误认为是荒废的仙山。
好在此处向来无人过路。
厚重的灵石屏障中,阵法牢固,金文闪烁,洞口不时传来猎猎风响。雪在寒栖山不间断,下了整年。
“女君,请回吧。”
当年的小花仙已长成亭亭少女,眉心点朱,为身旁的素衣女子捧着罩纱,柔声劝道。
而素衣女子几络袖黑长发随风浮动,白衣黑发,身侧的长剑结了霜色,银白星光闪烁。在阵沿立了一会,她颔了颔首。
仙界半载光阴,在凡世足以改天换地,但于白瑾忆而言,不过弹指挥间。
半载前师尊的音容面貌,恍若再现。
高座之上苦松香弥漫,头上白丝重重,落在软毯上,清疏冷淡的上神,不能直视的渺远。
“今日之后,吾便不知门外事。半载期限,若吾不归,阿忆,可自行离去。”
师尊走下高座,朝她走来,只是隔了很远,走了两步,又住了脚。
“自去寻你的真命。”
白瑾忆抬头,昏黄的大殿空寥,古音般的言辞回荡着,上沧神君的淡绿眸光何其明亮。
“阿忆谨记。”
她只感觉,一种怅然的心绪占据上风,压过了不解和困惑。却抓不住,怅然的缘由。
隔绝了半个大殿的光尘,师尊继续缓道。
“常言天行有道,此行万般险阻……惟愿长忆本心,步步平安。”
白瑾忆的怅然越发浓烈,抬眼望向师尊,试图从表情中窥见什么。但上神修为之高,竟叫她连面容也看不清。
只像在雾中观花,无限迷朦。
再后来,师尊走入了寒栖山深处的山穴,冰封大道,不知归期。
留下的,只有一粒留影珠,以及一柄剑。
白瑾忆将剑出鞘,漫目的星光四射,银白纹路交错,坚硬锋利。
“此名‘归星’,暂作使用,非你本命之剑,待至洛川寻回本命宝剑,可舍弃之。”
上沧交予她时,曾言。
另一粒留影珠,师尊命她待三日后开启,却没说是什么作用。
将二物收好,白瑾忆走出了殿门。殿外的草木精怪,分立就列,皆注日于殿前少女。
“女君。” 齐声道。
从那之后,寒栖山的管事,换了主人。
沉雪化香,屏障边的厚松散发着清苦味道。将她从回忆中抽离,顷刻间又随风飘散。
看来今日师尊亦不出关了。
“走吧。”
山道的苦松散发着清郁香气,散入冷寒空中,感觉到阵外人的离去,幽黑无光的冰洞中,入定阖目的上沧动了动心神。
今日便已半载了吗。时日竟这般急促。
抚上心口,那重伤已好了大半,但仍留下黑色的纹痕。在根根白丝下,无比惨兀。
半载已过,阿忆面对的风浪,才刚开始。他虽闭目,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的画面……
寒栖山雪皆化水,红光乍现,黑烟翻涌,逼人心腑的邪魔罡气爆炸般袭来。
无数花仙木童顷刻毙命,或被迫生了魔心。
来人步步踏血,铃声阵阵。腥红的魔瞳似是兴奋,逆着黑光,无比刺人。
上沧坐于高台,纤尘不染,剑气叫来人止步于前,无法逼近。
那人狂笑,铃声更基,像催命的阴铃。
他最讨厌的,便是眼前这人高高在上的自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