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瑾忆发现,男子两指按在自己的腕上做把脉状。
她下意识地眨眼,再次睁眼,却瞥见自己衣着齐整,洁白柔软的月白襦裙,披着轻柔的丁香色小袄,暖和舒适,她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裳。
男子抬眸,松开手。
“醒了,可还能动?”
目光淡淡,却让她感到其名的熟悉。
“师尊。”
少女几乎脱口而出。下一瞬又觉得困惑。这是谁?
“嗯。”
男子却自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好生静养。吾已撤走仙侍,免扰了你。若不舒服便唤人。”
说罢又理了理她的被褥,很快离开了,留下淡淡的苦松香在卧榻游散。
偌大的房闱,一片的洁白剔透,金火琉璃塔灯、九珠夜光铃饰、浴火凤鹰杯台……陌生而华贵的物什,她却在瞬间唤出了名字。
熟悉得就像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理应如此。
环顾周围,白瑾忆冷静下来,铺天盖地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
“凶凤星动,天门将开。阿忆……”
“今后,阿忆便是吾之己出。”
“拜见忆女君。”
……
满脑的音容面貌,一幕幕,恍然在目。
苍穹之下,四海八荒,仙法载道。这里便是人间可望不可即的仙都——玄同天境。
而“她”唤作“忆”,拜在上沧神君座下,称作师尊。
然而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她,上沧神君,便是忆唯一的亲人。
虽记忆泱泱,白瑾忆搜遍了她的所有,没有一丝一毫对于父母的回忆。
年幼时“她”一直唤师尊为“爹爹”,每每上沧神君都只是无奈笑笑,慈爱地抚摸她的小脑袋,也是淡淡应了。
直到命星移动,灵识觉醒时,上沧如何也不允许她再喊自己作父亲。
总之,所以她是穿魂到这个名叫忆的小仙子身上了?
白瑾忆不敢置信,在凡世,人死可通天下地竟是真的。
话本子中魂穿他身之事,竟也是真的。
按捺住情绪,白瑾忆低头只见女孩的纤手指尖泛白,皮肤细腻洁滑。
寻来一面玻璃镜,镜中人竟与自己长得八分神似。朱唇点绛,眉目星朗。眉眼间却多了稚气,两颊粉扑扑地,精神也更为饱满。
分明是灵贵仙童。与在凡间受尽搓磨的所谓“神女”,到底是不同的。
“女君,该用药了。”
门外响起女声,同时推门而入一个身穿粉裙的少女。
这便是忆女君的贴身仙侍玉白。是师尊花圃中一株玉兰修化成的花仙。
忆女君前日炼气,却失稳被灵识所伤。
服下药丹后,上沧传她到殿上。
上沧师尊隐于仙界海角,一处叫寒栖山的山上,殿宇精简,环境却是顶好的。
各式各样,不同品级种别,应有尽有。亲眼所见,更加惊奇。
也正是靠这般灵气的花草,忆女君的灵根被养得剔透清澈,心性纯良。
“师姐!”
头戴白金纹抹额,柔顺的长发软细无比,被高高地束成马尾,在脑后翘着。气宇轩昂的少年一身柔和的浅黄衣袂,与乌亮的马尾一样柔顺,眉眼舍笑。
“阿若。”
白瑾忆脱口而出。
季若云,上沧的远脉血亲,与她同时拜在门下,唤作师弟的。
“听说师姐前些日子练气伤了?可有落下病根?”
季若云本有些担忧,看见师姐目光炯炯,又放心许多。
“无妨,不碍事的。”
大概是受忆女君感情的影响,对这个师弟不自觉的亲切。但她到底不是真的“忆”,不习惯与人亲热。只是点点头。
少年叽叽喳喳说开,两人同行向师尊殿上走去。
上沧虽为神君,却深居简出,除了她和季若云,没有额外招收弟子。手下的人也少,都是些草木花仙,做些服侍的活计。因此门楣清简,却也不冷寂。
两人进去时,只看见师尊案上放着两粒魂丹。都十分剔透,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一粒金白交辉,左岐黄属性,是季若云的。另一块则通体赤红,破攻属性,混着丝缕的金纹,就像是点缀。无疑便是“忆”的
灵识觉醒时,魂丹被注入灵力,开始着色。在忆女君的记忆中,她的魂丹是通体金色的。
“师尊。” 两人皆是一拜。
上沧的目光落在季若云身上,眼神平淡。随后吩咐季若云在外等候。
房内只剩上沧与白瑾忆二人。
白瑾忆离得近了些看那粒赤红的丹,有些不真实之感。不明这仙都的门道,她便缄口慎言,以免出差错。
“坐。”神者的指令犹如空灵古音。
上沧边说着边给她斟了杯茶,“身体可还好?”
前段时间忆女君初学炼气。
修炼的忆女君释放出金色的灵力,却骤然变成了赤红的烈焰。失控般地将其围挟。
周围的仙侍惊恐万分,纷纷上前试图穿过火焰,然而毕竟是草木化成的精,触碰瞬间便被烧成了灰。
上沧神君赶到时,现场只剩下黑灰,和昏迷的忆。
“好多了。” 白瑾忆低头浅酌了一口清茶,好苦。
和这殿上淡淡的苦松味如出一辙。
“阿忆,你的魂丹,出现了第二个灵识” 上沧放下茶杯,语气轻平,古井无波。
然而白瑾忆则手一抖,洒出了一些茶。
第二个灵识……两个灵魂……
迷茫大于惊恐,她不知作何反应。
看着她,师尊目光停顿了良久。似乎在考虑什么。
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递过去一张帕子。
“但现下看,赤色的占了上风。金则微近乎无。”
就像是,赤夺金色。
两人目光相对,上沧神君的目光寒凉,却如有实质,似乎能看到人心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