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干燥而锋利,像是一把无形的薄刃,在划过皮肤时给人带来细微的刺痛。
长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形兽都习惯了割人的大风,能够毫无拘束地在西北风中跳跃奔跑。黛威在旷野上和一群犬科士兵争相狂奔,重复着西北军事基地的每日训练,将自己的速度锻炼到极致。
发绳在疾奔中突然断裂,猎猎长风吹散黛威的金黄色长发,像是黄昏的日落,又像是飘扬的金色旗帜,被奔跑的黛威挥动起来,抢占他人的视线。
许多士兵为了方便洗头,都将头发剪短,例如1022;但黛威喜欢长发,军中对于士兵发型也不做规定,她就没有剪短。
黛威用手腕上的备用发绳将散落的头发扎起来,和结束训练后的其他士兵一起说说笑笑地回宿舍清理身体。从衣橱里取衣服时,她无意间碰落了压在衣物下的一摞陈旧信纸,蹲身去捡,在看见信纸上幼稚的字迹后怔了一怔,心想1022已经离开了很久,但一直没有给她寄信。
她记得,1022最初来西北军事基地是来养伤的,但实际上1022在西北的出勤率远胜许多于西北根植多年的本土士兵,还时常去参与一些危险级别高的军事行动。
黛威十四岁那年被十六岁的1022带来西北,姐妹俩刚上了一个户口,1022就一头扎进了西北的军事行动中,跟着队伍去支援偏远战区,留她一条狗在西北军事基地。
彼时黛威刚没了父母,被战区的炮火声吓得一路上就没将尾巴从□□拿出来过,只能从1022身上汲取安全感,可1022摸摸她的脑袋,说小狗要坚强,就把人生地不熟的她扔在了这片西北大地上,自己提枪远征。
小狗被迫学会坚强,每日跟着军事基地的其他少年兵刻苦训练,月月考核都争第一,偶尔夜深人静时,也会缩在被窝里想母亲、想父亲,想念那些已经逝去的温暖时光。
黛威清楚自己对于母亲与父亲的怀念除了徒增伤感外没有其他作用。父母是她亲眼看着被炸死的,血肉横飞的画面一转,她看见了更为鲜亮的红色,那个红发人形兽把她夹在腋下,一人一枪横跨战区,将她从那个血色炼狱里带了出来。
想想姐姐吧。年少的黛威心想,相遇和分别都太过匆匆,她还没来得及了解自己的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形兽。
这个人一定很好很好——这是黛威想了半夜得出来的结论,她见过许多往来战区的士兵,但没有谁愿意救救她。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旧伤未愈,孤身一人……在这种状态下的一个人形兽会冒险救下另一个人形兽,并为这个救下的人形兽提供“家人”与“成长环境”,除了此人很好外,黛威想不出别的原因。
去了战区的1022连续数月音信全无,黛威着急,想到她的父母在战争中亡故,就忍不住联想1022也被炸成了横飞的血肉,再也回不来,她也再见不到对方。
这对于一条有分离焦虑的狗来说简直无法忍受,黛威开始打听怎么做能和1022见面,就算见不到面,说句话也是好的,得让她知道对方还活着。
战区的通讯设施短缺,不可能拿来给士兵家属说些家长里短,于是黛威开始写信,托那些要去战区支援或运送物资的士兵帮忙转送信件。她怕战火将寄出去的信纸烧毁,就写了一封又一封,把旧的事抄上,再添上新的事,写她这个月的综合测评又得了新兵第一,写她长高了几厘米也重了几斤。
——写她真的很想她,希望姐姐能平安回来。
当时两人根本就不熟悉,可这是她在世上唯一能依偎一下的人了。
现在A国的送信业务靠谱了许多,寄出的信也基本能跑到1022手里。要给又许久无音信的1022写一封信吗?黛威想,1022应该是忙于特种考试,这才没有寄信来。
那再等一段时间吧。黛威将那一摞陈旧的信纸放回柜子里,每次都是她先给1022写信,该有一次是1022先给她写信了。
也不知道1022现在身处的地方有无干燥的风沙,像不像西北。
……
干燥裹沙的风从车身刮过,灼热的阳光将红色岩壁烤得发烫,1022的菱形瞳孔在烈日的照耀下缩成细线,暗金色的眸中倒映着前方峡谷口扭曲的热浪,那里有一辆燃烧的装甲车,车辆残骸堵住了峡谷通道的入口。
峡谷内毫无动静,而在半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有两拨人正在肉搏。
“感觉是什么引人上钩的陷阱。”1022眨了眨有些发干的眼睛,仰头往自己的眼里滴湿润隐形眼镜的眼药水。
坐在车顶的艾莎站直了身体,试图通过望远镜看清装甲车另一端的峡谷中现在是什么景象。远眺的眼角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日光,惊得艾莎立即趴下,对车里的人说:“十一点钟方向有金属反光,是一组RPG!”
“RPG”就是俗称的火/箭筒,反坦克利器,也时常被用于打击装甲车辆。
图雅直接扛着狙枪钻出天窗,在对方还在观望情况时准确锁定了扛火箭筒的目标,一枪爆头。
如果只是抢劫团伙的话,比双方混战要好对付一些,毕竟需要注意的敌人只有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