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身份,不论功名,只以老友身份,再共饮一坛老酒。
说完,秦隽将酒倾倒于墓前,帛书则连同祭奠的纸钱一起烧掉。
回城的路上,秦隽漫不经心看着碧蓝的天空,思绪逐渐飘远。
老将军年近花甲,戎马一生,守在凉州荒芜之地数十年,为大周打退过无数次入侵的胡人,到了晚年,没有牺牲在战场,反倒是死在一群谄媚阴暗的宦官手里。
大周三百年江山,气数已尽!
……
祭奠完赵老将军,秦隽此行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至于赵玄如何应对各方招揽,这种事情,他自己不提,秦隽总不能硬凑上去揭他底,那多冒昧啊!
大侄子瞧着挺聪明一人,见缝插针薅羊毛玩的贼溜,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秦隽这么一想,就觉得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也没啥必要继续留在河间了,不如收拾收拾东西去其他地方转转。
谁知要走到河间郡城时,赵玄居然主动开口了,“叔父昨日说,如果赵府有什么为难之事,愿意伸出援手?”
秦隽惊讶转头看他,点头承认,“当然,贤侄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赵玄说:“祖父下葬不久,朝中就陆续来人要赵府表态,祖父因此而死,我无论如何不能屈服,污了赵氏门楣。此事,不知您有何高见?”
秦隽没想到赵玄会突然朝他开口,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自然不会缄默不言。
要他说呢,这事其实也不难。
“依我之见呢,贤侄只要回凉州重掌兵权,到时候自然海阔天空。”
毕竟他家里几代戍边的功劳摆着,父亲战死沙场,祖父又蒙冤在前,他只要态度再强硬一些,拥兵自重又如何?人家亲人都遭难了,想给自己上重保险多合理呀!
纵然是朝廷也无法在道义上指责他什么!
赵玄是个聪明人,秦隽一说他就明白了事情的突破口,但如何操作是个需要着重思考的问题。
赵玄沉思,“我如今守孝在家,恐怕难以回凉州掌兵。”
本来守孝在家要解除身上官职,但本朝守孝制度规定武将守孝不去职,百日卒哭,仪同虞祭,也就是守满一百日便要回去做事,所以赵玄身上的官职一直在。
一百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凉州刺史人选未定,赵玄作为副将,威望又高,就是最高头目,继祖父之职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关键是,朝廷里很多势力不愿让赵玄回凉州,他们想拉拢赵玄向天下人表态,向五万凉州军表态,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将凉州视作囊中之物,并为此争斗不休。
好不容易赵谆死了,凉州刺史空悬,若是赵玄孝期满回去掌兵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尤其是宦官害死了赵谆,更不会允许赵玄重新掌权,不斩尽杀绝已经是被舆论所迫了。
现在之所以各方达到一个平衡点,就是因为赵玄尚在孝期,朝中势力为赢得好名声争相去拉拢他,如果赵玄孝期将满还未表态,谁都不会看着他起来,赵玄大概率会英年早逝。
所以赵谆回凉州一事,难上加难!
秦隽微微蹙眉,“要促成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回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都在默默思考着可以利用的各方势力有哪些,他们必须要考虑到朝堂每一个部分,在他们的博弈中寻到生机。
还未走到城门口,秦隽隐隐听到了哭喊的声音,伴随着悲痛的叱骂声,一片嘈杂,乱象横生,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秦隽和赵玄对视一眼,连忙策马往城中赶去。
远远的就见一大群老百姓正哭着喊着要进城,他们有老有小,身上背着家当,蓬头垢面,也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鞋子都磨破了,露出的脚趾上凝固着点点血痂,满脸惊惶之色。
他们哭喊着求守城的兵卒放他们入城,然而这么大一批难民,普通守城兵哪里敢作主,只好一边拦着,一边叫人把消息传上去。
秦隽一下子勒住马停在原地,人群嘈杂,可他依然听到了。
“我听见他们说,胡人南下了。”
而凉州军主将空悬,至今一月有余。
一瞬间大脑飞速运转,秦隽逐渐冷静下来,他拉了拉沉默的赵玄,“别发愣,先进城。”
正门自然是不能过了,他们骑马绕到了稍偏一些的西城门,那里还没什么难民,他们顺利回到了赵府。
赵玄脸色难看,“难民都到河间了,胡人南下的消息竟然没有传过来?朝廷的驿站做什么吃的?”
赵玄怀疑人生,秦隽又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
“先等消息吧,我已经让翌航去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