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东厢房烛火明灭昏暗,窗子透出一道挺拔跪着的影子,内侍的声音传出,“司寝郎君不是谁人都能当得的,宋侍君应该明白,从前那些世家公子的矜贵,都不是你这般身份拥有的了,这房中术,男女事,定要学明白,才好伺候贵人。瞧瞧侍君这跪姿,太过耿直,不够柔美”,内侍手上的板子打在背上,宋期垂眸隐忍,温顺道,“是”。
内侍轻笑,“这才对,长公主这般尊贵的人,你应该明白,能伺候这样的人物,对咱们这种人来说,是天大的福分,奴才就跟侍君说清楚了,司寝郎君啊,与那勾栏院里的、世家府上的姬妾一般无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子嗣之事就不要想了,陛下对侍君看重得紧,皇室血脉不容轻贱之人混淆。可别有什么攀高枝的妄想。”内侍近身低声嘲讽道,“殿下青春正好,待陛下为公主立了驸马,郎君恐怕就得日日守在这方庭院里,自生自灭了。”
宋期脸色苍白,恭谨回道:“谢公公提醒,奴记下了。”
旭泱到时,内侍正在一旁圈椅上打着瞌睡,宋期双膝跪地,低首抄书,豆大的灯火接近于无。
旭泱蹙眉,灵雨见状高声喊道:“长公主殿下到。”
内侍慌张惊醒行礼,宋期呼吸停滞,笔下一顿,旋即转身跪拜,“奴,叩见长公主殿下”旭泱看着脚下俯身的郎君,恭顺臣服,看不出曾经清风霁月、矜贵冷傲的世家公子模样,又一次产生了悔意和不忍,她当日救宋期,却让他如此活下来,究竟是对是错。她嘴唇微动,声音好像不是从她口中传出的,“起身吧,李公公教的好,宋侍君一日之内判若两人”。
她忍下怒火,和缓笑道:“灵雨,送李公公回去休息,我那有柄玉质清透的如意,拿给李公公。”灵雨好言送内侍出去。
房中仅剩两人,许久,旭泱走到书案前,宋期下意识伸手制止,又收手下跪,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这书,殿下别看,别污了眼睛。”
旭泱余光瞥见封面露骨的男女,呐呐道:“我,对不起,我没想到……”
宋期呼吸急促,不受控制,“殿下永远不用向奴道歉,今日李内侍所言,句句有理。”
旭泱有些醉意,闻言怒火再也压不住,抬手挥出一巴掌,宋期苍白的脸庞上立马现出红色印子。
“你清醒些,靖远侯天上有灵,要是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该是多失望,你母亲要是看见你这自毁的模样,该多生气!”
她怒斥,眼眶泛红,又踉跄倒下,自责地轻吻上宋期面上的掌痕,她眼里映着细碎的光,声线哽咽,“宋子殷,我后悔了,我是不是……不该救你,我能力有限,不知道该如何护你……”
宋期身躯颤抖,脸色惨白,他回抱住她,心中似被拉扯,一声声唤着殿下。她语无伦次的呢喃着,“我想心中的郎君好好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光风霁月、不染纤尘,是我,是我错了,我把你推向这个深渊……”
宋期抬起旭泱的脸,薄唇从她额头滑向鼻尖,最后停留在女郎柔软的唇上,一遍遍啄吻,哽咽回应,“殿下,是我错了,我不该自轻自贱,也轻贱了殿下的心意,李内侍的训诫对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殿下是救子殷于水火的神明,你没有把我推向深渊,若不是殿下,子殷早已化作尸骨,抛在乱葬岗上,血亲家族的仇恨,都将一起埋在土下……”
见她更伤心,眼泪如决堤般垂下,宋期手足无措,紧紧抱住她,他分不清心中的情谊是感激还是某些痴心妄想,说不清道不明。
他只本能哄道:“相识虽短,但殿下英气飒爽、姝色无双又心有大爱,爱护百姓,是我见过最好的女郎……”
他笨口拙舌,“殿下,不要再哭了,我会好好活着,与你一起,我会努力洗刷冤屈,用最好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他贴近她交换了一个深吻,无奈说,“不要再哭了,安澜,我心疼。”
旭泱抬起通红的眼睛,止住哭泣,摸摸宋期的眉眼,又心疼的抚上他的侧脸,羞赧说道:“我这样的女郎,是不是太凶悍了,对不起……”
宋期温柔地捧起她掌心轻吻,又俯首将侧颜主动贴近女郎掌心,眼神柔情似水,仿佛一片汪洋,倒映出她害羞的模样,低声哄,“我们旭泱殿下,是天上的神女,法力无边,武力高强,这巴掌有几个人有幸体会呀。”
旭泱破涕而笑,低声道:“小郎君以后可要好好待我,要是惹了本宫生气,小心我将你掳到天上去,日日罚你,让你生死不能,夜夜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