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巫诺止不住地笑起来,这故事竟然是这个走向,荒诞得没有头尾。
康济的假死带给他沉思,如果假死销毁身份是母星惯用的套路,那么死不见尸也还可以有个念想吧……
他并不该祈盼元杞活着。
也不能说元杞就是假死。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决绝无常了,他怎么能够怀疑一个死人还说谎?假死,这只是他神魂颠倒之时的一个幻想罢了……
只不过,梅里的存在太过碍眼,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缅怀亡故的旧人。他怀疑梅里,他的怀疑并没有罪过。
——你就当我爱你。
他急匆匆跑来试探梅里,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和结果,试探的结果就是梅里爱他??
其实也有道理,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梅里对鹿商白样样上心,这不是元杞做得到的。
他曾经本还想,自己时日无多,死去之后元杞也算解脱了,没想到元杞比他还要命薄,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
连梅里都爱他,元杞却不,巫诺笑得停不下来,笑中带泪:“为什么?你凭什么爱我?”
摊牌了,摊牌过后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梅里幽幽道:“感情也需要讲道理吗?鹿交易,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巫诺扬了扬头,灯色映照出眸间点点的泪光,他倚坐在桌台边沿,取另一只酒杯为自己添上一杯歌泽托酒。
琥珀色酒液倾倒在透明玻璃杯中,由杯壁的纹路折射出澄透的光波,他懒洋洋地端起来,冲梅里抬了抬酒杯示意。
随后,眼前的男人也同样执起酒来,两只酒杯相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液面轻轻晃动,他们于此对饮,酒味辛烈厚重。
巫诺打量他,除了地球裔的外貌,梅里不带其他地球人的特征。
——他说纯正的北部希斯兰语,喝希斯兰本土的歌泽托,身上的衣饰都是希斯兰形制,办公间的盆栽是希斯兰特有的秋叶兰和圣花暹铃,房间里的摆件也是清一色的希斯兰古调式。
他的习惯、审美都无一不彰显希斯兰的文化特色,充斥满这座星球的独到格调,简直被希斯兰浸透了。
他本就是在希斯兰长大的地球裔。即使还在布烈文待了很多年,但也仍旧属于希斯兰。
他没有任何破绽,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巫诺咒骂自己糊涂,却又仍然不敢轻易放弃怀疑。
——他望梅止渴太久了……
因此余心不死,谑笑:“你喝多了吧。我们都不曾见过,拿什么谈爱?除非我们有过前缘?”
“我们需要见过吗?”他对一切都含糊其辞,语气中深埋着自嘲,“你有那么多爱慕者,他们都接近过你吗?”
他不乏爱慕者或者仰慕者,巫诺明白,他撑了把力向后坐上桌台,姿态轻松地交叠起腿。在得知自己赢在感情之后,他占据情感的高地,就此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情。
琥珀色光斑在杯中绚丽夺目,他仰头轻慢地饮尽杯酒,喉头微动。末了他轻拭殷红唇角,似笑非笑:“可是你要知道,爱我并不会有好结果。”
他向巫诺逼近,语气沉冽:“为什么?”
低眉时眉目间抹过婉转的忧郁,巫诺单手抚上对方的肩,那力道只能算作轻柔的戏弄,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我无情,还被伤透了心。”
巫诺全然恢复了曾经的做派,他狡猾、风情,绝对是玩弄感情的好手。
梅里忽地将双手撑在巫诺身侧,将他堵在自己和桌台之间,警告:“忘记他。”
摊牌了也好,太好了,至少他再也不需要忍耐了。既然曾经伤透了心,那么他宁作新欢,不作旧人,只要他忘记。
巫诺眸间蓄起朦胧的雾气,他长足地凝视着眼前人,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他收回手,将他们这唯一的一点接触也撤回,梦呓般呢喃:“来不及了……”
但突如其来的爆发性袭来,在未及反应之间他被扣住后脑,他们的距离被无限拉进,连罅隙都不再有。
压抑已久的暴徒偏头吻上他脆弱的侧颈,力道、呼吸和吮吻都同样暴烈灼热。巫诺猝然睁大眼惊呼一声,一挣扎将身侧酒瓶掀翻,哐当一声响。
透亮酒液自瓶口汩汩涌出,水渍顺着桌台漫延,将衣裤濡湿,歌泽托烈酒顺着腿浸了一身……
歌泽托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来来回回地徘徊在鼻尖,浓烈到近乎苦涩。
残忍的力道在颈间留下红痕作为罪证,他的反抗在野性和力量的面前微不足道。
“梅里,如果你骗我……”巫诺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该相信什么,他被迫扬起头颅,暴露出更大片的肌肤,眼睫轻颤闭上眼,“如果…你……你完了。”
他是完了,彻底完了。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醉,只不过趁着酒意犯浑。如果醉酒的人才好开脱罪责,那么装一装也是可以的。
可他还是没救了。
他明明摧毁了鹿商白,未曾想过还能再见。他以为鹿商白的重活足够拯救自己,明明只要他活着就够了,但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