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杞虽然是以向鹿商白提供最新稳定剂的理由才闯进来的，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那只是他随口编造的谎话。

当时的稳定剂为S-52型号，已经是最新类型，没有更强效的型号能够适用于鹿商白。

因此那一天，他只是在那里沉默地陪了鹿商白许久。

最开始鹿商白还会撑着力气让他滚，却被破碎的咳嗽阻拦。后来彻底脱力，体内稳态破坏，被痛苦裹挟，能量被榨干，连掀眼看他都嫌费力。

他是自己熬过去的，每分每秒。

……

第二天他带鹿商白返回地面家中，鹿商白很难得地发了很大的脾气，而不是平日里那样的冷嘲热讽。

“现在你满意了？！”鹿商白仍旧虚弱，脸色和唇色都发白，但因为怒火而气短，又开始闷闷地咳。

“别再让我在站点看见你！”

后来他也的确没有再去站点等过鹿商白。

他的婚假结束，他也要花更多的时间在本职工作，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研究所，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鹿商白的身体情况恶化，异化加剧，他向上层反映了此事，为了保护这位交易官，决意层决定加大新型稳定剂的研发力度。

这项目也属于感染与异变人体学的范畴，也落在了他和他所负责的研究所头上。

在鹿商白衰变期间，稳定剂迎来了S-53型号，他随身揣着稳定剂，都是为鹿商白准备的，为了以防万一。

为了不会再沉默地看他一分一秒地慢慢熬过。

S-53的研发，是组织的意思，但紧接着的S-54，是他用最快的速度，沥尽心血的结果。

开始是为了任务，到最后只是求他活着。

以防万一，这一防，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刻入骨血的痕迹，即使到现在人早死了，也难以消磨。

*

现在，稳定剂已经到了S-57型了。人死了，稳定剂的研发却不能死。

巫诺注射过稳定剂，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为了尽量保持稳定，缓解太空压力，他依旧被安排在了隔离舱。

审也审不出什么来，梅里离开隔离舱，吩咐人重新去调查巫诺，然后再去取了一支全新的稳定剂，稳当揣在兜中。

……

而巫诺在梅里走后，缓慢而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仍旧在思索梅里的稳定剂。

要他看，随身带稳定剂的人，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本身就有毛病，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譬如曾经的自己；二就是心怀不轨，拿稳定剂来控制别人，譬如元杞。

元杞是个很执着的人，为了组织安排下来的任务，可以放下身段，到转务站点来等他。往往一等便是几个小时，大有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气势。

他要等就等，反正自己不会有半分的松口，不会让他有接近内部的可乘之机，原则绝不能改变。

可是，那次恶化将这个距离打破了。

元杞闯入站点内部，而他被一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撞见了最为狼狈的模样。

后来他决不允许元杞靠近站点，元杞也再没有来过。

再有一次，他独自一个人从站点返回地面家中，正撞见元杞还在等他。

他们对坐在桌面的两侧，以公事公办的形式签订了一份协议。

“交易官，S-53新型稳定剂的研发，这是决意层的意思，但需要与您的合作，这对您是一件好事。”

鹿商白将协议逐字浏览完，说：“当然，我可以中转研发所需要的太空资源，前提是，我要有研究进度的知情权，相关研究所也必须保证研发力度。”

协议摆在桌面上，元杞向协议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可以，请他签署。

这份合作就这样达成了，其实稳定剂的研发推进不是一件容易事，出错率高且伴随危险性，一般来说研发周期都很长。

再后来S-53型成功研发，对他确实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很可惜，他衰变的速度比研发更快，很快S-53便也对他失效了。

但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S-54型问世，连他也惊叹研发力度之大，速度之快，这背后必定是付出了不少。

有时候他宽慰自己，地球高层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哦，再说元杞，这个人便是随身揣着稳定剂的一类。

其实鹿商白自己也会随身携带，但紊乱症状犯起的时候，元杞反而会比他更先动作，对体征的监测也很精细。

地球要为他安排一位伴侣，自然是不能随便来的，一定是要千挑万选。虽然他并不知道元杞的具体工作，不清楚他的能力，但肯定不会差就是了。

不论是形貌、体能，亦或是能力，哪一方面都不能叫人挑出毛病。

尤其是对组织的忠诚，既然安排了他要来接近自己，元杞也就的确做得好极了，连稳定剂这样的小事也都亲力亲为，对他的任何情况都要监视和控制。

元杞永远都是这样的，到死都是这样，事事以目的为先，以结果为重，对什么都要理性地过滤一遍。

严肃、古板、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