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书道:“谢皇上。”
武明帝端坐上方,缓声道:“广明,朕没记错的话,你小字砚书是吧?”
李砚书一脸正经地道:“回皇上,您没有记错。”
闻言,武明帝神情松捻了些,含笑道:“走近些,让朕瞧瞧,敢公然与刑部尚书对峙公堂的广明县主,是不是比旁人多长了个胆子。”
李砚书向前两步,行礼道:“皇上明鉴,臣女所言所行皆是出自打抱不平之心。”
武明帝头一回听到打抱不平这个词,稀奇道:“哦,这样说来,还是朕冤枉了你?”
李砚书一听当即就跪了下去,叩首道:“陛下是天子,所言皆是真理。”
“滑头啊。”武明帝大笑出声,“起来吧,没想到啊,你倒是比你哥哥要有趣得多。说吧,这次求见朕是要作甚?”
殿内气氛松洽,李砚书缓缓起身,心里却是摸不清武明帝究竟是什么意思。无法,她“啪”一下又跪了下去,掷地有声地道:“皇上恕罪,臣女要告大理寺卿严正疏忽职守,间接导致元安城数十名百姓失踪,家破人亡!”
从李砚书说要告严正的那一刻起,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德祥也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可是大理寺卿严正,就是御史台那些老顽固都挑不出错处的大理寺卿严正啊。
武明帝渐渐收了笑,“你要告严卿?”
“是。”
武明帝看着她,语气沉了下去,道:“你可知诬告三品大臣是何罪名?”
李砚书目光坚定,道,“臣女知道。臣女向皇上请罪,祭祀那日臣女饮了酒,便策马奔腾了会儿,臣女府上丫鬟去寻臣女,却被绑匪劫持。幸而臣女偶遇奉车都尉宋承,才将人连夜救回。”
武明帝轻咳了一声,李砚书遂停下。武明帝端了茶盏,抿了一口,道:“你接着说。”
李砚书还真接着道,“正因如此,臣女这才发现被绑之人何止臣女丫鬟一人,被绑者竟然多达数十人。其中男女皆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被绑男子都是些读书人。这是绑匪高大证词,上面详细记载了被绑人数,时间,地点。”
李砚书说着从袖中掏出证词,双手奉上。
王德祥看了一眼武明帝,旋即接过证词拿到武明帝面前。
武明帝扫了几眼,沉默片刻后看向王德祥。
王德祥立即弓着身子退下。
王全刚从内司局回来,正小声嘀咕今日紫薇殿怎么这么安静,就听“咯吱”一声,王德祥从门内出来。
王全见状赶紧过去,小心地笑道:“干爹。”
“嗯,”王德祥掸了掸拂尘,话里多了几分急切,“去,皇上召见大理卿,不可耽搁。”
这种得罪人的活儿一般不会让王全去,除非是皇上御口亲旨,否则都是下边的小太监去办。王全暗暗吃了一惊,因着王德祥不可耽搁四个字,也不敢多说什么,“哎”了一声,麻溜地去传召了。
王全走得急,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摔着,王德祥“哎哟”一声,不禁骂道:“小兔崽子。”
骂完,王德祥一愣,抬眼一瞧,方才艳阳高照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
广明县主面圣状告大理寺卿的事像插了翅膀一样,短短一个时辰,人尽皆知。
董酺好容易解了禁足,陈案堆积如山,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今日难得早些下值,刚回到府中,冷不丁听手底下人说广明县主将严正告了,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你说谁?”董酺惊疑道,“谁将严正告了?”
手下低头道:“广明县主。”
“她是疯了吗?”董酺缓缓起身,“可知是因为何事?”
“属下不知……”
董酺一时怒上心头,正要开口骂人,管家匆忙进来,禀道:“主人,袁府送来呈报。”
呈报平日里都是辰时统一送出,袁礼钊不会不懂,董酺沉色想了须臾,觉出里面蹊跷,示意手下将呈报拿过来。
董酺看完呈报,迟迟没有说话。
底下两个手下暗暗对视一眼,过了许久,董酺突然放声大笑,他道:“李晗,人狂自有天收。这次,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去——”
“普敬!”
龚抱文大步跨过门槛,一个眼神,屋内两人当即出去。
董酺被打断说话也没有生气,待门关上,反而面带兴奋地道:“太文兄,这次可是天赐良机啊!”
说着,董普将袁礼钊的呈报给他看,接着道:“诬告三品大臣可是大罪,任她是谁,这次都别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