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姑娘认真给林望解着绳子,但因为自己的手被绑着,手指行动受限,因此解得非常缓慢。
两人挨得近,林望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花脸姑娘脸上的胎记,像一块残缺的月盘,其实并不难看,但就是放在了脸上……
花脸姑娘感受到林望的目光,解绳子的动作一僵,下意识想去遮掩自己脸上的胎记。却因为手被绑着动不了,于是只能把脸侧向一边,同时小声道:“对不起。”
林望愣了一下,清醒过来,赶紧道:“对不起,是我冒昧。”
花脸姑娘将头往下低了低,恨不能低到地下去,开始一言不发地帮林望解着绳子。
林望垂眸看了她半晌,才道:“那个,我想说的是,你脸上的胎记很漂亮,像天上的月亮。”
花脸姑娘倏地一抬头,正好撞进林望的眼眸里。
林望眼神真挚至极,带着细碎的光,折映出花脸姑娘的脸。
花脸姑娘唇瓣微翕,有些无措,眼眶却在悄悄变红。
很奇怪,这次林望竟然一点都不怕她的眼泪了,反而继续道:“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腿记穷,腰记富,脸记端金碗,就是说你以后是会大富大贵之人。我师姐说,人生易得,福相难求,你可不能自轻自个儿,说不定我以后有事还得求你呢。”
花脸姑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脸上的胎记,还说自己是有福之人,即使知道林望是在安慰自己,可她仍然控制不住——更想哭了!
素影突然道:“是呀,刘姑娘,我家小姐也跟我说过这话。所以你今后一定会福星高照,吉祥如意的。”
闻言,花脸姑娘泪眼朦胧地朝她们那边看去。
这……
武霜眉梢微动,她是不是也该说两句?
结果还没等她说呢,那边花脸姑娘已经感动得不行了,哭着道:“呜呜……你们真好。”
“……”
算了,武霜选择沉默。
林望赶紧道:“可以了啊,感动的话等我们都出去了再说。现在,赶紧帮我解绳子。说话就说话,手上的活别停啊。”
素影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继续替武霜解绳子。
静默了片刻,武霜忽然倾了身子,极小声地问她,“砚书真跟你说过呀?”
素影没回这话,只是抬头对她笑笑。
武霜“啧”了声,不说就不说,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
城南群山环绕,大小路近百条,武圣年间曾被当做练兵场来用。只是武明帝登基后将皇宫林场扩建,军营也挪去了林场,这块山林也就逐渐荒废了。
有路的地方还好,人还能勉强通过。但像是那种荒草丛生的地方,光是杂草就跟人一样高了。更别提里面荆棘暗生,还伴有毒蛇出没,别说是人,就是连野山鸡都过不去。
李砚书的视线从远处收回,垂眸看着手里的匕首。
宋承这时过来,拱手道:“县主,前面没路了,且地面上没有发现有人踩过的痕迹。”
李砚书听后转身一指,道:“从这边出去是哪里?”
宋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想了片刻,道:“承因寺。”
“派几人去寺里问问,”李砚书将匕首收回袖中,“看有没有进山出山的小路,越偏僻,越少人知道的那种越好。”
“是。”
宋承抬手招来一人,将李砚书所讲吩咐下去。
待那人领命离开后,宋承问道:“县主是如何确定那伙绑匪一定在山中的?”
城南这一块虽说山多,可人少啊,那些绑匪也可能虚晃一招,绕小路又回到了城中,将人藏在某处院子里。
李砚书道:“一来是被绑之人太多了,若是不藏在山中,即便再小心也会露出破绽。二来,太干净了。无论是绑人还是用迷药,他们的手法都十分干净利落。且他们当中还有武艺高强者随行,这就说明这帮绑匪并不是临时起意凑成的散兵游勇。三来,目的扑朔迷离。不为仇不为钱,还能是为什么呢?还有最奇怪的一点,他们为什么要抓读书人?”
这点李砚书至今还没有想通。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李砚书心里莫名有种焦灼感,像是若不在今日太阳下山之前找到武霜她们,就一定会发生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
宋承看向李砚书的眼神中多了些惊讶,他道:“县主深思熟虑,属下汗颜。”
“宋都尉客气了,”李砚书道,“若是比领军打仗,我肯定是不如你的。”
宋承拱手道:“县主过分自谦了,若县主是个男儿身,恐怕连郡王殿下也得逊色三分。”
“一定得是男儿身吗?”
李砚书看向他,眼眸中异常冷静,她道:“宋都尉,你去过渭阳吗?”
宋承一愣,旋即道:“未曾。”
他虽是从渭阳王军里出来的,却是从未去过渭阳。
因为他算是半路出家,是在打仗时匆忙进的军营。征战三年,他都在金川与敌军厮杀,后来王军获胜,他随军回朝,就被留在了元安。
李砚书走向马匹,又道:“那你一定见过渭阳王军战场杀敌时的模样。”
宋承没有回答这话。
“我阿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让渭阳王军响彻四海,”李砚书道,“而他常年在前线作战,渭阳一应事物便交到了我阿娘手中。十年,几乎每一年都有一批先锋军从渭阳送至前线,想必你也知道这支先锋军。”
宋承当然知道,有一回他带人去天险峰接应先锋军撤退。根据军报上说,敌方以近三倍的军力强势进攻,这支先锋军已经与敌军鏖战了三天两夜。他本以为到了后先锋军会死伤惨重,结果在见到先锋军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先锋军不仅没什么人受伤,反而还顺利完成了王爷下达的任务。从那以后,宋承再在军营里见到那支先锋军的人时,总是会衷心对其心怀敬意。
李砚书抬手摸了摸马鬃,马蹄在地上踩了踩,鼻腔里发出粗粝的气音。
“那些先锋军都是由我阿娘训练出来的。”李砚书翻身上马,看向宋承,“若不是我与哥哥那时年纪尚小,我阿娘一定会是一个不逊色于我阿爹的女将军。”
说完,李砚书抓住缰绳,扬鞭而去。
宋承还在震惊中,直到身后之人见状过来提醒他,他才恍如初醒,匆匆上马追上李砚书。
……
半个时辰过去,花脸姑娘终于将林望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声喘着气,出了一身的汗。
林望赶紧将绑在自己腿上的绳索解开,同时素影也终于将武霜手上的绳索解开,随即也如花脸姑娘一般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
情急之下,她们甚至连嘴带手地解。
素影觉得嘴角有些抽痛,应该是咬绳子时不小心割着了。
武霜此时也满头大汗,又急又怕,生怕绑匪这个时候进来,那她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可能还会因此激怒绑匪,使其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来。
林望率先解开绑在腿上的绳索,一恢复自由,她立刻来到花脸姑娘身边,给她解开绳索。
没有束缚,解开绳索的速度就快多了。
很快四人皆解开了身上的绳索。素影来到一个绿衣姑娘身前,小声唤她,可连续唤了几声,绿衣姑娘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林望道:“没用的,她们应该被下了药,只有服下解药才会恢复神志。”
武霜道:“那我们快去找解药!”
林望侧眸看她,道:“怎么去?你知道解药在哪吗?”
犹如一盆凉水泼下,冻得武霜半晌说不出话。
素影轻声道:“这些姑娘这个样子,即使我们帮她们解开绳索她们也逃不出去的。为今之计,唯有我们先出去,等和小姐汇合,再带人来救她们。”
“只能这样了,”林望揉了揉手腕,道,“我们先把绳子虚套回在身上,然后大声尖叫把人引来,你们往后一点,我瞅准时机上去,你们注意躲避,不要伤到自己。”
武霜呼吸微促,担心道:“那要是进来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