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清胃痛没心情跟他说话,忍了一会,等胃痛缓下去一点,“…下次不要再这样任性了。”
他试图扶着床沿站起来,语气生硬:“下班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回去。”
合租就这一点不好,吵完架还得回一个家。
“你撵我走?”
蒋岱阑蓦得打断他,不安躁动的尾音被拉长,“回家,不去医院?”
“不去。”
蒋岱阑呼吸变重,不耐似的地把卓文清打横抱起来,卓文清气恼的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冷冰冰道:“放我下来。”
“你再恶意揣度我,我就真亲你。”
卓文清愣了。
真亲?胡搅蛮缠,哪一次拍戏是假亲了?
还有。
“恶意揣度?”
卓文清两眼一黑,气得抬手就给蒋岱阑肩膀一巴掌,“你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我本来也不是演员,我是唱歌的。”
如果不是因为廖原导演,蒋岱阑压根就没想答应拍这部戏。
更何况他第一眼见卓文清印象那么差,结果现在却上赶着关心他,抱着他,还挨了一通打,被一顿数落。
蒋岱阑冷冷撩起眼皮,烦躁且不爽,一只手扣住卓文清在怀里,是禁锢也是护栏,啧一声,责怪他:“打得不够狠,往我脸上打。”
卓文清举着手,迟迟没落下,嘴唇咬破了,眸中含满了愤怒的挣扎。
“打啊,怎么了,舍不得?怕我毁容?”
蒋岱阑刻意激怒他,这一天积压的怒火都在自刻化作言语的刀,肆无忌惮朝他刺去,似乎这么说,能让心跳的不那么快。
卓文清眼睁睁看着他黑长剑挺的眉压下,那对淡漠的眼珠子里挥洒讽刺笑意,蒋岱阑的手指十分长,按住他的喉结,似乎要将他锁喉。
“是你说的,不让我对你心软,可是你却先心软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蒋岱阑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因为那只本打算扇他巴掌的手,把他乱掉的一缕鬓发,轻轻拨回了耳后。
卓文清忍着疼,胃疼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憋气五秒钟就缓和一点,慢慢缓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却是蛇蝎心肠,原来我一直都没了解过你,你这么爱作的性格,你粉丝知道吗?”
蒋岱阑眸底忽然闪过一道极难分辨的慌乱。
怎么回事?
明明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很可怜,就算强行抱住他,他也不能反抗。可是心为什么会因为这个恶劣的男人轻轻蹙了下眉就颤抖,恨不得把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收回去?
卓文清倦怠地抬着眼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什么?”蒋岱阑有一瞬间的迷茫,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卓文清想,像是淋了雨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好奇怪的人。
“没什么,当我没说。”
卓文清难受地蜷缩起来,刚才说了太多话,耽误时间,他要快点回家睡觉,依照他的经验,躺平了,睡一觉胃疼就好了。
*
梁览还没走,他在片场一向寡言少语,戏拍得快,成片率高。
这会儿他折回去拿背包,却看见这一幕。
卓文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漆黑,病色恹恹,眼尾揉出的潮红似火,神情却已恢复平静、冷淡,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衣摆满是褶皱。
梁览听见了他们在说话,不确定是否吵架。
但他看见卓文清手指拨弄蒋岱阑的头发,似乎很是宠着他,惯着他。
为什么?
如果他们在吵架,那蒋岱阑可能会更恶劣的欺负他。
可是他拨他的头发。
这还怎么吵得起来?
梁览宁可希望事态朝吵架方向发展,也不要蒋岱阑见识他的温柔。
*
蒋岱阑也看见了梁览,但视线没在他脸上停留,一言不发,抱着卓文清与他擦肩而过。
梁览猝然回头,看着那两条腿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里无力地垂下来。
一如那年冬天,梁览亲眼见到卓文清被绑架,其中一个歹徒把他扛在肩上,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细长的腿。
他想去阻拦的脚步被妈妈拦下来,妈妈一身奔丧的黑色衣裙,面容憔悴,神情憎恶,指着年仅16的卓文清鄙夷地说,“那样的孩子你少接触,他爸妈从小都不管他,总有小混混找他,每天衣服破烂回家,也不哭,肯定不是打架,说不定私下里都骚成什么样了。”
梁览跟她争辩,可是一回头,卓文清就不见了。
再看见卓文清时,少年一身洁白衬衫,似乎受尽折磨,嘴角破损,笑着同他打招呼。
他破天荒地逃走了。
那时候,他心里就深深埋下了这颗种子——
他心里最干净的文清哥哥,已经如同一潭脏水,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只是他一转身,没有看见少年眼底的茫然和受伤。
却在不久后听说,卓家背负了一千万的债务,卓指导员的儿子卓文清替父还债。
同年,母亲出国离去,梁览成了孤身一人,怨恨这个世界对他不公。
在那之后,卓文清不计前嫌地收容了他,可是梁览知道,自己心里远不如卓文清单纯,他也不知如何对卓文清问起当时的疑虑。
他始终都无法得知那一夜卓文清经历了什么。
梁览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性,他也知道卓文清是直的,绝对不会喜欢他。
但从那件事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不如从前一样将他视作敬重的哥哥了。
可是这份温柔,他仍旧想要独占,这种欲.望比起年少时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