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风吹树叶的声音。
有孩童缩在妇人怀里,瞪大双眼,害怕又有些软糯说道:“娘,那个黑影又来了。”
妇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女儿,声音温柔:“不怕,不怕,是师傅在巡逻呢。”
然而双眼却死死盯着窗外缓慢移动的黑影,脸色惶恐就要落下泪来。
经过几天在寺庙的安顿,他们早已发觉不对劲。
这连连大雨,是怎么回事?
这夜夜黑影,是怎么回事?
消失的人们,快速流淌的时间,缄默不语的方丈,都是怎么回事?
他们尝试不听劝阻,冲下山,却陷入更为绝望的境地。
前方是不知何人建造的众多古怪佛像,笑意盈盈十分瘆人;后方是密集树木不断紧凑,挤压时间与空间。
他们慌乱无措往回逃离,方丈在那树下等候。
花瓣落在身上枯萎,他说:“阿弥陀佛。”
“娘,你为何身体在颤抖?”
她顺着本能带着孩子靠近了桌案上的香炉。
烟雾缭绕,妇人在一片凝神香气中看到黑影停驻,房门打开。
“……娘只是,有些冷。”
* *
“你怎么一直在沉默?”风雨道中,辛西娅打破寂静。
芬尼安没有表情看了她一眼,此时的他收起嬉皮笑脸,显得有些冷漠。
与艾斯特一般的冷漠。
辛西娅从来看不懂他们。
雨滴依旧放肆地打在叶子上,她们在纷乱的雨帘中吵闹又孤寂。
许久,她们来到前殿门前,芬尼安才怀着淡淡的忧愁,半开玩笑说道:“唉,只是觉得仅让我们干些轻松的事,这不是小看我们吗?”
辛西娅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芬尼安。
“你能与这里的‘家人’自然相处吗?”
芬尼安扯了扯唇,怏怏说:“当然不。”
别说这里了,现实中的他也不想见到。
辛西娅叹了口气:“我也是。要怎么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相处呢?”
她不是那些情感充沛的人,无法屏蔽自己的理智去享受亲情。
她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
两人对视一眼。
他也一样。
“走吧。”芬尼安弯眼,轻轻笑。
辛西娅点点头,随之进殿。
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 *
进到殿内,她们照旧抬头看向那金身佛像。
在她们陷入幻境的那段日子,佛像又悄然发生了某些变化。
或许是天色阴沉的缘故,佛像半面亮于殿堂,半面沉入阴影。
眼神微挑,露出大量眼白,似笑非笑。
同样的五官分布,却显出不同的气息。
佛与魔,就在角度变化的一瞬间骤然不同。
而在她们进殿的那一刻,就有阴森的目光缠绕,使人寒毛竖立,生与死掌握在高处的神明之中。只是祂选择无动于衷,任由人们做些无谓的挣扎。
芬尼安心里毛毛,极力避开祂的目光,手指不安地搓捻衣袖。
他其实对所谓的神明没有多少概念,只认为是古时人类的蒙昧产物。但此刻在佛像面前,仅仅是在佛像面前,就有一种看不到却实际存在的恐惧蔓延。
这种幽暗的空间,压抑的环境,让他仿佛又回到那个狭小的幽闭室,到处是错误、迷乱,与痛苦。
而前方的“神明”,在审判他。
芬尼安嘴角压下,指尖揉搓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些。
简直是。
浑身都不舒服。
恍惚间,他听到自己问艾斯特:“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我们又该怎么应对呢?”
艾斯特收回往飞艇外看的眼神,手里随意晃动着书籍。
悠闲,淡然,自得,语调随意而轻巧。
“即使真的存在,你也不需要信仰祂。”
“即使对方捏死我们如捏死一只蚂蚁?”
“即使对方捏死我们如捏死一只蚂蚁。”
芬尼安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
他又想到艾斯特了。
怎么会。
* *
“芬尼安?”
“芬尼安?”
声音自远方传来,芬尼安眨眨眼,思绪缓缓回归现实,他抬头看辛西娅:“怎么了?”
辛西娅探究的目光流落在他身上:“你刚刚好像不太对劲。”
芬尼安顿了一下,不由得扶额苦笑:“诶哟,我好像很容易被这些恶意干扰。”随后理了理衣袖,掩盖住颤抖的指尖,绽出一抹笑容,“走吧。”
“真的没事吗?”
“没事。”芬尼安摇头。
辛西娅扫视佛像,又看过芬尼安,最后妥协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停止。”
芬尼安点头,两人熟门熟路走向通道。
她们在众多香炉前立定,摇曳的火烛带来的却是冷色调的光。
“切割的话太麻烦了,或许我们直接将里面的香灰打湿?”辛西娅说。
用什么工具呢?
她们看向手中的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