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也不全然怪您,谁能想到他竟会对魔生出怜悯之心。”然而最先对魔有怜悯之心的不正是师尊么。思及往事,除了叹息哀婉,她便再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既无法像夙重决心见魔必除,也无法如辉即那般与魔共情。
“余下已无多少时日,再寻不回辉即便得另想他法补上他与浅黛的空缺。”天帝不禁心有叹息,“已是磨磨蹭蹭浪费了一万年,总算快要结束了。”
药卿张嘴欲有言,末了却合上朱唇未吐露半个字。
未至之时当至,十二神天当中又还能活下几位呢。兵行险招稍有差池便是连作为戎弱而复生的净玉玦也未必能活下来。
令天帝与药天忧心苦闷之事净玉玦自然全是不知晓。此番他驾云再回到凡间已是过去五日,如月坛上便只剩下狼王与蛮奇七双亲还守着神龙不吃不喝未离去。然而瑶礼是凡人,且还年幼,一日不吃便已是饿得头晕目眩没有力气起不了身。玉子儿死活不肯离他半步,便托了山狼每日送来。
净玉玦自天上迅速飘来时瑶礼一眼便发现了,立即起身仰头直勾勾盯着,待他近了方才喊道:“净玉玦。”
玉子儿也喊着:“仙君回来啦!”
见得瑶礼望向自己的双目之中带欣喜难掩,净玉玦眉上带笑,便顺道捎上他一道落去了如月坛。
山椿与吹雪已经满面疲态,见他来了仍旧是迎上来道:“仙君,龙太子已是五日无动静了。”
净玉玦将瑶礼推向跟来的玉子儿,近前抚上龙鼻道:“你从我发簪上拿走的珠玉可有带在身上?”
神龙睁开眼看向净玉玦,缓缓道:“你找到救蛮奇七的法子了?”
“你先张嘴将蛮奇七放出来。那颗珠玉便是古神戎弱的三颗神丹之一,你若带在身上便拿出来喂蛮奇七吃下去。”
原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神龙听得净玉玦之言才张开嘴以舌头卷住蛮奇七的身体轻轻将他送出来安放至地面,而后才又化出人形。他力有殆摇摇欲坠站不大稳,全凭净玉玦上前扶住才未倒下去:“让你瞧见我如此狼狈的一面,实在汗颜。”
“珠玉呢,你可有带在身上?”
龙太子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递至净玉玦面前:“一直随身带着,从不曾忘。”
“你暂且休息片刻。”净玉玦接过荷包倒出珠玉在手径直走到蛮奇七身边蹲下身,掰开他的嘴将这最后的神丹喂下去,手上动作不见半分犹豫。
神丹入口只半盏茶的功夫,蛮奇七脸上痛苦的神情便逐渐平复许多,亦是不再闷声有呻唤。可他浑身缈缈而出的煞气却始终不见有消散,任凭净玉玦渡以仙力驱除亦是无用。
龙太子见此心急上前来不禁有皱眉:“莫非那珠玉不是神丹?”
净玉玦亦是倍感奇怪:“他妖脉鼓动已彻底平息,不当如此才是。”
“让我试试。”
空阔的如月坛上响起一声如风零散之音,尔后于他们眼前燃起一点黑色星火。星火勃发,须臾之间便显现出了黑袍苍弥的身影。
玉子儿大惊失色当即将瑶礼护在身后扯下了头上发绳有戒备,可那黑袍苍弥却连看也没看瑶礼一眼只走向净玉玦继续道:“煞气自他体内而成,即使服下神丹也无用,不过是延缓他堕魔的时机罢了。不然我也……”
想来确也说得通,他那时候乃是煞气外侵故而立竿见影。虽说不知苍弥为何愿意出手相救,眼下倒也没有别的法子。净玉玦寻思过了,便道:“你打算如何试?”
眼前乍到之物乃是魔,但凡有修为的都能分辨,更何况这位周身煞气浓厚威压惊人绝非等闲之辈,就连山狼里算是中上之辈的山椿与吹雪面对他也不禁背后发冷收敛了妖气。狼王不怵,但也知道绝不能与他为敌,便是仔细衡量了许久才开口:“仙君,这位是魔,是否不便请他出手?”
心下里明白狼王担忧,净玉玦便问黑袍苍弥道:“苍弥,你可还记得之前与我的约定?”
苍弥缓缓点了点头:“不再造杀孽。”
“好。”净玉玦扶起蛮奇七在怀道,“按你的方法来。”
仙君一言出,当下便再无谁人出声反对。苍弥立于原地而不前,隔空向蛮奇七伸出手去用力一抓,自蛮奇七体内而出稀薄的煞气便晃动起来徐徐漂向那手心。
时不知时,待将蛮奇七的煞气全部吸入己身后苍弥才收回手,自行调顺了气息。
蛮奇七悠悠睁开眼环视一圈,尚且未开得口便叫欣喜的爹娘围上来嘘寒问暖。周围众妖皆是有安然,便无谁瞧见自那金面底下掉出一片陶土来落在地上。
正如苍弥悄无声息地来,去时依旧不知不觉,待山狼夫妇转头欲要向他道谢时,那地方便只剩下碎去的土块罢了。
唯有瑶礼知道他几时走的。
净玉玦退身出来好让龙太子能近得蛮奇七身边去,四下里张望不见苍弥便索性不再挂记他,行至瑶礼身旁等着蛮奇七起身。
“蛮奇七,可有哪里不舒服?”山椿关切问他。
蛮奇七有愣神,看着自己爹娘不知如何答应,末了瞧见龙太子来自己身旁便径直扑上前去抱住他,勾开衣襟一口咬下去,哪里管得众目睽睽。
见龙太子因这一口吃痛有皱眉,山椿立即上前欲将蛮奇七拉走以免惹龙太子生气。岂料龙太子却摆摆手道:“让他喝。”
只是蛮奇七并未咬破吸得半口血,仅是留下牙印便转头瞪着净玉玦面有不满道:“將玄是我的,仙君不要横刀夺爱。”
何处生刀夺他人之爱,莫不是闲得慌。
净玉玦淡然回他:“看来你身上的伤无大碍了。”
固然净玉玦是如此,可瑶礼却是听得心生几许不快,侧目睇一眼他垂于身旁的手,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