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出于偷窥的抱歉,还有被发现的惊恐,祝砚安眸色暗了几分。
“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个天气,还在昼短夜长的周期里,天色暗得早,现在已处于一种将暮未暮的深蓝天色中。
宋知韫收好自己的小提琴,拉开门站到了祝砚安面前。
“我要去行政楼办手续。”
“可这里是艺术楼,你……是不是迷路找不到地方了?”宋知韫一下就猜中了祝砚安的窘迫。
祝砚安轻点头,耳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有点泛红。
“那你跟我来吧。”
宋知韫没犹豫的就接下了这桩引路的差事,拉上祝砚安的手腕,带他去找正确的路。
祝砚安却一直没动,楞在原地,眼神落在了被宋知韫拉着的那只手上。
他感觉他的手腕在发烫。
宋知韫低头随祝砚安的目光看去,再看看祝砚安被冻红的脸,也许也是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冒犯,又匆忙放开了手。
“走吧,行政楼在另一边,会有点远。”
少女身姿高挑,没比祝砚安矮多少,倒因为长在名门,身上的稳重气质让她看起来温暖可靠。
祝砚安还像早晨被她领去教室那样,打量着她的背影。宋知韫说有点远,他信了,于是一直低头走路的他没注意到了地方,直直的撞上了宋知韫的背。
好在宋知韫没有计较。
把祝砚安带到地方,她还贴心的问他,“你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什么?”
祝砚安礼貌的回绝,不愿意再多麻烦别人,而且他今天戴好了助听器,完全可以处理过来。
宋知韫没再坚持,只是提醒他天冷早点回家。
多少年后,祝砚安回想起,好像在深寒暮色下的这一刻,他对宋知韫的感情就不同了。
那样不带偏见的善意,是祝砚安十几年来体会过最纯粹的情感,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叫什么,但他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关心,尽管能得到这样关心的机会并不多。
宋知韫送完祝砚安,顺路出校门上了宋家的车,回头望,没看见祝砚安的身影,大约是事情还没办好。
她向来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以往也多照顾同学,帮忙一些小事。
可她还是想,她心里是不是对祝砚安有点过于关心了,除开之路这样的举手之劳,宋知韫好像更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身份而得到更多恶意。
但这些关心是来源于多年积累的教养,还是别的什么情感,她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因为祝砚安是半个盛家人吧,她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强行找了个借口。
半年来,宋知韫对祝砚安又诸多照拂,藏于各种不知名的细节,不仅学业上有更多关注,连班里那些留言,也间接的因为宋知韫而消停不少。
她把开学时老师说的多加关照贯彻的很好。
祝砚安也能感受到,感受到宋知韫对他的这份不同,他是欢欣的,却又是贪婪的。
在学期结束的最后,祝砚安也好奇宋知韫这些不同是出于何处,曾旁敲侧击的问她为什么。
宋知韫的回答很官方,是老师的嘱托,就当她发善心关爱弱势群体吧,祝砚安看起来太不幸,她认为自己的这些关心里大多还是怜悯。
至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宋知韫自己也不知道,就不便宣之于口了。
高二要再次分班了,宋知韫读理科,祝砚安读文科,这是在暑假前就确定好了的事。
分班意愿传至班里每个人签字,祝砚安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名字,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以宋知韫的成绩,当然会去理科班,但真看到签名那一刻,他还是感觉胸口卡住一口气。
整个暑假,祝砚安的情绪都不太高,好像宋知韫说了那句“只是关爱弱势群体”后,或者是看到分班表的结果后,他就再也没高兴起来过。
原来宋知韫对他的感情只是这样,他该庆幸还是难过,他有这样不幸的出身,因而能得到宋知韫这些垂怜。
他搬出盛家后,再少能见到宋知韫,偶尔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还是照顾他的佣人无意提起,说她跟宋晟来盛家拜访过几次。
这段日子,他快忘了,宋知韫与盛锦天还有婚约再身,盛锦天更是凭此,在盛家,在盛齐林面前,更受宠爱。
盛齐林偏爱长子是盛家人尽皆知的事,如今看,对这位长孙的偏爱倒已经超过当年对盛群了。
祝砚安无心参与盛家争斗,他也没有名分去参与。
他只关心,下一次开学,好像就再难见到宋知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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