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起,人群蠕动,本次科考首榜杨郎的名字正流传在各大才子、媒婆口中。而此刻一甲本人正轻轻立在桌板上、一棵挂满红牌的树前。
这树不大,却连枝叶都被浇上了红汁,鲜红艳丽,尤比外侧红绸。
杨郎便这般怔在原地,不知所言。
张永思笑着凑来,拿着两块红牌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怎么样?可还喜欢?虽然不及那些寺庙里的红树,但我的这棵是属于你一人的。”
杨郎接过红牌,微微扬起笑,他没看张永思,但眼睛却时刻盯着红树:“你怎么忽然对我这般好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张永思说着,拿出笔来,放在杨郎手心里,轻轻捏紧他的手:“让我看看新解元会写出什么样的愿望吧。”
杨郎轻轻垂眸,握紧笔,边写边道:“万年老三,你难道不知晓,愿望被瞧见了,就不灵了吗?”
“不会的。”
见他语气笃定,杨郎扬起眉,“怎么说?”
张永思说着,伸出手将杨郎写好的红牌穿好,绑在树上:“只要是你的愿望,我瞧见了,就会为你实现。”
杨郎闻声微怔,扭头瞧他:“你这话是逛瓦子时撩姑娘学来的吧?”
张永思嘿嘿笑了两声,杨郎即刻又扭过头去,不去理会他了。
不一会儿,楼外响起一片哄闹,杨郎停笔,刚要望去,便听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两人相望一眼,张永思行在前面,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楚婉。她此刻面色微红,喘着粗气,似乎是很焦急。
“杨郎,外头来了几个媒人,硬是要见你,我实在是拦不住了。”
听了这话,张永思面色骤然一沉:“这年头,解元也这般脍炙人口了。”
他虽是这般说的,但却丝毫没有贬低杨郎的意思,反而是大步走出了房门。
外面一片闹声,清冷许久的客栈此刻竟然挤满了人。这时候,也没人想起之前因为官兵的事情而不敢靠近的事来了,纷纷吵吵嚷嚷地进来。
这些人也都没什么恶意,况且他们确实也没包办整座客栈,也不好直接将人赶了出去,说不定还会和民众闹了矛盾。
楚婉出来的时候,谢允正被一群媒人团团围住,熟悉的话语从楼下传来。
“这位官人,家住何处?年芳几许?可有婚配?”
楚婉:“……”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暗自窃喜着走下楼来,刚行至谢允身侧,正欲开口,便听谢允笑道:“多谢各位小娘子抬爱了,只是家中已有妻室,特别恩爱,便不耽误各位小娘子了!”
语毕,他笑着转身,正巧撞上楚婉的面容。
日光渐扬,瓜果崔香。楚婉正抬着那双含情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允。
她张了张口,却觉喉间一阵干涩。旋即,她扭过头去,一夜未眠的困倦涌了上来,眼皮涨得昏厥,她几乎沙哑道:“也罢。”
谢允顿了顿,饶是他已经很费力地竖起双耳,也未能听见声响。他当即越过层层人群,大步行至楚婉身侧,歪头看她:“楚先生,你怎么了?”
楚婉摇了摇头,再仰起头时,那双本就似泣非泣双目好似沾染了更多水汽。
“无碍,可能是有些累了。”她道:“我回房稍稍歇息,杨郎身子弱,待会还请谢将军多加照看了。 ”
谢允点过头后,楚婉便转身走了。不知为何,楚婉此次态度却比先前待他要冷落许多。
楚婉此刻头疼得厉害,也不愿再思及谢允心中所想,只觉身心疲惫,天昏地转,摇摇晃晃行了半响,才行至门口。
楚婉不耐,推门而入,直冲塌上。
这会儿子一躺,双腿也开始剧烈疼起来,脚好像被磨破了,胳膊也有些酸痛,全身疼得她无法呼吸。
外头正值高照,楚婉却睡得憨甜。
这一梦,她梦见往日姐妹一同跑来,叽叽喳喳围成一团。她们一同采撷、一同学书,没有使钱烦恼,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可言说的关系,那段时光许是她这一生最无虑的时刻了。
天色逐渐暗了,小猫也开始在床头跳脱了。楚婉方一睁眼,便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贴着她的脸。
楚婉怔了怔,她抬眸望去……
嗯,是猫屁股。
楚婉咻地一下坐起,小猫也咻地一下跳起,一人一猫便这样炸着毛盯着。
最终,楚婉败下阵来。她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理好了衣物,便柔声唤道:“小粥,过来。”
小狸猫不看她,就地趴着舔毛。
楚婉有些欲哭无泪。她抬头望了望窗外,发觉竟已到了夜间。她总算知道小粥为何不理她了,原来是怪她没有及时投喂吃食。
想到这,楚婉轻轻摸了摸鼻尖,说道:“小粥过来,我带你下去找小黄鱼吃。”
小黄鱼是这家客栈的名菜蜂蜜酥鱼,自从楚婉夹了一块给小粥尝过味儿后,便一直被他记着了。
果不其然,小粥听了“小黄鱼”三个字,瞬时跳了起来,跑到她手边蹭蹭。
楚婉笑着抱起他,便推门出去了。此刻夜色正深,外面也没什么人来,楚婉正当有些失落,便见一抹身影正端着东西从厨室行来。
楚婉怔了怔,她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谢允穿着一身极小的厨衣,用剑架着热气腾腾的锅走来,尽显诡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