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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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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包扎完让他好好休息,将领们离去,只余吕佐一人。

沈望尘疼得不断抽凉气,喃喃道:“吕佐,我好想她啊……”

吕佐给沈望尘掖好被角,“你好好睡一觉,保重好身体,才能回去见她。”

沈望尘从被子里伸手抓住吕佐的手腕,“吕佐,若我死了,你帮我去看着她,好不好?”

吕佐鼻子一酸,“莫要说丧气话!你不会有事的,安心把伤养好……”

沈望尘突然道:“你也倾慕她的,是不是?”

吕佐手颤了下,“我……没有……”

沈望尘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从未违背我过的意思,却因为怕她被我逼死,偷偷叫宋十安来救她。”

吕佐垂下头,难以辩解:“对不起……我……”

沈望尘喘了几息,缓了口气又说:“挺好的。若非这番阴差阳错,咱们就都死在西蜀了。就算侥幸被救了,我只怕也会一错再错,直到有一天彻底害死她。”

吕佐愧疚难当,“若非我自作主张,也许她就不会选择宋十安。”

“不,她会的。”

沈望尘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直到遇见她,我才明白,真正的孤独是破碎的、是与世隔绝的,就算我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走去。”

“宋十安走进去了?”吕佐问。

“嗯。”

沈望尘顿了一会儿才道:“你倾慕她,真的再好不过。若你像一开始那样讨厌她,我还不放心呢!吕佐,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了。若我死了,你就替我守在她附近,看着她一切都好,护她一世周全,好么?”

吕佐偏过头:“你若不放心,便赶快养好伤,自己去守着!”

沈望尘道:“你答应我吧!这是我欠她的。若她难得善终,我,会死不瞑目的……”

吕佐红着眼睛放狠话:“若你死不瞑目,我就杀了她,把她跟你葬在一起,让你自己看着她去!”

沈望尘微微牵了下嘴角,“你不会的。”

“其实,我很羡慕你,在西蜀与她一起相处了那么多时日。就单纯的,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可我,从开始的遇见;到几次三番的试图利用而无果;到后来动心,逼迫自己放下;再到发觉放不下、逼迫她不许离开我;一直到最后的分散,我好像从未与她,好好相处过……”

“只有西蜀村寨游玩那几日,还是我强求来的……”

“如果与她相识并非源自利用,也许我们如今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沈望尘沉沉睡了过去,结果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热。

军医说十分凶险,吕佐衣不解带,守了他三天两夜,总算把高热降下去,捡回了一条命。

*

转眼,距使团归京已整整一月。

宋十安每日早出晚归、行色匆匆。钱浅与他只有平淡的日常对话,谁也不提朝中、边关之事。

宋乾虽不能再提刀上阵杀敌,却也整日入朝、去大营与众人商议边塞防御及退敌之计。江书韵因为这个事跟他吵得都分院睡了,老两口谁也不理谁。

钱浅从没想拦过他。

兄嫂双双身死,不论是为保家卫国,亦或是想要报仇雪恨,他此行都非去不可。

他从未勉强过她,不愿她为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所以钱浅也不想勉强他。

前几日,边关再次传来消息,鞑靼大军攻下罗通山关隘,占据东边城。

但今早又传来好消息,沈望尘率军成功阻截鞑靼大军于恒都县外,赢了漂亮的一仗,而后乘胜追击,一举夺回了东边城。

不过坏消息是,沈望尘每战必先,在与鞑靼猛将对阵时受了重伤,暂留在东边城养伤,大军由同行的另外一名将军率领,与鞑靼大军僵持着。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暗淡无光,像一望无际的黑布笼罩着苍茫大地。

宋十安自外归来,在院子里默不作声站了许久。

钱浅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屋里,像平常一样与他喝了煲的汤,二人洗漱准备安寝。

宋十安宽衣后却并未躺下,而是牵过钱浅的手,低声道:“朝廷,已下了旨,后日出征。”

钱浅点头,“好,我给你准备行囊。”

宋十安神色带着歉疚,“浅浅……我知此番,可能有去无回,可我……”

钱浅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用解释。”

宋十安垂下眸子,“对不起……”

钱浅抬起他的下巴,诚恳而认真地说:“不用说对不起。倘若角色对调,出事的是绵绵,我也不希望你会阻拦我。”

她拨弄开宋十安垂下的发丝,坦言道:“何况,就算你如婆母所愿,卸甲在家保全性命,但往后余生都会背负着这个包袱,日子再难快活。十安,我太清楚,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痛苦。”

宋十安眼中溢出水光,声音哽咽:“我,太自大了……”

“我当初,不该招惹你……”

“我真的很想说……若我战死,你不要为我难过……要尽快忘了我,好好生活……”

“可我明知道……我明知你会有多痛苦……”

“我怎能……怎能害你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挚爱……”

“这对你,实在太过残忍……”

钱浅为他擦去泪痕,笑容凄然却故作轻松:“反正,我大概是活不过二十一岁的。过了年我就二十一了,咱们俩谁失去谁还不一定呢?”

宋十安捂住她的嘴,不住地摇头,又说不出什么。

钱浅把他抱进怀里,抚慰道:“十安,你要记得,你是我对这世间的依恋,是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遗憾。我曾想将你埋藏在心底,爱意却不听使唤四溢泛滥。这人间于我满目疮痍,唯独你,是我堕入黄泉之时,独独贪念的人间烟火。”

“十安,我爱你。很爱很爱。”

“所以,请你为了我,一定保全好自己。”

宋十安点点头:“我一定谨慎行事,拼尽全力,活着回来见你。”

使团归来月余,夫妻从未行房过一次。

那晚,二人极尽温存,彼此都带着强烈的不舍和浓浓的眷恋。

软帐红尘下人影交叠,耳鬓厮磨地缠绵了大半夜,最后钱浅实在吃不消了,二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

江书韵一听宋十安要出征,来侯府大闹。

宋十安没在,她便把火气全撒在了钱浅身上,骂她根本不在乎宋十安的安危,骂她配不上宋十安对她的一片心意。

钱浅只是垂头不语,任她责骂发泄。

宋乾听讯赶来,把江书韵送回侯府,宽慰钱浅两句:“你婆母她并非真的对你心存怨怼,她只是……”

见宋乾有些难以张口,钱浅轻声道:“父亲不用解释,我明白。”

“婆母倾尽心血,将兄长和十安教养成为世家典范,一言一行都恭谨雅正,事事出类拔萃。如今她刚刚痛失兄长,又要面对十安去涉险,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我亦明白,十安身为一国侯爵,大瀚予他无上尊荣;百姓予他尊崇拥戴;宋家、兄嫂予他和顺无忧二十余载,于国于民于家,他此行都非去不可。”

“父亲不必挂心,我会支持他的决定。”

钱浅给宋乾奉上茶,言辞仪容依旧得体,可宋乾分明瞧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意。

宋乾十分动容:“好孩子,难为你如此明事理。武侯之家征战疆场,享赫赫荣光,自也要承受刀折矢尽、白骨露野的凶险。你们新婚未满一年,却历经坎坷分离,真是苦了你了。”

“无妨。能有这些日子,我这一生便不算枉费。”钱浅话未说完嗓子一哽,于是急忙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借氤氲起来的热气遮挡眼底快要掉出的眼泪。

次日一早,连日阴沉的天空突然放了晴。

宋乾领着宋云朔,三岁的小孩儿吐字还不够清楚,天真地说:“叔父早些回来,接爹爹和娘亲一起回来。”

宋十安眼眶泛红,蹲下对他笑笑,“好。叔父,会早日归来。”

江书韵生气没有去送宋十安,红菱抱着襁褓中的宋云岚。

宋十安身着铠甲,小小婴孩并不知会发生什么,却被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吓得嗷嗷大哭起来,红菱只能将她抱回马车。

宋乾拍拍宋十安的肩:“战场凶险诡谲,万事都要三思而行,切莫贪进,勿要冲动、逞强。”

宋十安向父亲深深鞠躬:“孩儿不孝,望父亲母亲千万保重好身体,待孩儿凯旋。”

又对前来送他的云王、姚菁菁、裕王、钱绵绵、和徐芷兰说:“日后便劳烦诸位,帮我照看浅浅了。”

还对周通说:“周伯,万万记得我叮嘱的事。”

周通眼含悲戚应道:“周通定不负主君所托。”

钱浅缓慢而细致地为宋十安整理着衣冠,噙起笑容对他道:“愿你此去,破敌不乱,铩羽不惊,勿以一时成败易心境。执靖世伟志,则万事皆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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