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烨跟在后面撇嘴,却不敢戳穿宋十安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
吕佐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二人一个温和儒雅,一个皎如明月,明明是冬日斜阳的余晖,却映得二人好似白日流光,并肩而行的画面和谐又美好。
吕佐心里默默感慨,这才该是她最好的模样。
沈望尘在屋里怔愣了许久。
她说的是“知道了”,不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是“我原谅你了”,就是“嗯,知道了”。
就是说,她只是知道了他的歉意,但没有接受他的道歉,更没有原谅他。
他微微笑了下,也对,这才是她啊!
沈望尘裹着毯子爬起身,对外喊道:“吕佐,我要沐浴。”
吕佐回过神,十分欣喜地应道:“是,公子!”
*
回到京都城有段日子了,宋十安也没跟钱浅提去他家里见父母的事。
钱浅明白,他父母大概还是难以接受她。
宋十安心知肚明,她那样聪明自然是会猜到的,于是向她坦白:“我父亲是开明的,只是母亲……觉得她先前为难过你,如今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钱浅宽慰道:“我晓得。辛苦培养的好儿子就这么被我骗走了,不声不响就成了人夫,是该很生气的。若是绵绵敢这样,我怕是也要气死的。”
宋十安感动不已,把她抱到腿上,像是摇小孩儿一样摇晃,“你不用在意他们。你是我宋十安的夫人,是安庆侯府的女主人,就算陛下也干预不得。”
钱浅打趣道:“要不明年我去科考吧!给你拿个功名回来,这样你就不会吃力了。”
“不要!”宋十安直接拒绝,用鼻子蹭蹭她的下颌,说:“你如此低调还惹上了云王、尘毅郡王这样的人物,还有我那三元问鼎的状元郎表弟,也还对你念念不忘的。你若再耀目一些,我可是招架不住的。”
钱浅抱着他的脖子蹙眉道:“云王都成婚了,江远山又是怎么回事?若是他跟你念起我,定是感激我的教导,毕竟他这状元郎也有我几分功劳。你为何什么横醋都吃啊?”
宋十安按住她的脑袋狠狠亲了下,“还敢说我吃横醋?尘毅郡王颓废了三个月,你劝了几句就好了,现在成日奋发图强的。还有你回来的这段时日,这个见完、那个见,成日被她们纠缠着,简直比我这个掌兵的军候还要忙!”
钱浅亲亲他的额头安抚道:“哎呀,我只是在与菁菁和芷兰制定乐谱的发售计划,所以才稍稍忙了一点。咱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嘛!”
宋十安无奈地说:“周伯都催我好几回了,府中按你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你身为女主人,总要去看一看吧?若是缺了什么,周伯也好赶紧去置办。”
他先前就提过,钱浅最近有些忙总是忘了,赶紧答应道:“明日,明日便去。我保证!”
宋十安这才满意,“那明日我陪你一起回家。”
钱浅与宋十安迈入安庆侯府的大门,周通率众匆匆赶来,恭敬地向她行礼。
侯府中没有侍女,有几个有点年纪的嬷嬷,除此之外便是一些侍从、侍卫和家丁了。
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三十来人,跟云王府近两百家丁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钱浅十分和善地跟众人打了招呼,周通带她认了一遍人,又说府中没有侍女,回头找一些来让她亲自挑选。
钱浅婉拒了。
她不习惯让人贴身伺候,有保姆、有厨子、有侍卫、有园丁,已经足够了。当初在云王府,王宥川每天穿衣、束发、沐浴都是有专人伺候的,她还惊叹过,可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
宋十安带她看了他们的院子。
钱浅惊奇地发现,院子的格局与她青州的家十分相似,大大的紫藤花架下放着摇椅,一旁还有石桌。
周通笑着解释道:“刚搬到这院子,主君便请人移栽了这颗紫藤,到时节开出一串串的花,特别美。”
钱浅十分感激他如此有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他拉进屋里。
屋里放着许多植物,高低错落有致,书房也有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册。
钱浅诧异地发现,那些植物和书架上的书册都十分眼熟。
周通说:“这些都是从青州小院运过来。主君一直派人打理着青州小院,直到与夫人您成婚,才赶紧叫我把小院里的书册都运过来。还有您到京都城后写的话本,这里也都留了一份。”
周通又指向那些植物、盆栽,“这些您看着眼熟吧?也是从青州小院运过来的。主君说这些都是您亲手养了许多年的,叮嘱我定要照顾好。可老周我哪懂这些啊?就请了两个花匠细心照料着,所幸不负所托,都活得好好的。”
钱浅感动不已,又注意到房间的衣柜,样式也十分眼熟。打开柜子,里面的木质衣架,果然是她设计的样子。
周通夸道:“还是姑娘您聪明,这样把衣裳挂起来放没有褶儿,穿时不用再熨烫。而且找的时候一目了然,又不会扯乱别的衣裳,简直妙极了!现在府中上下都这样存放衣物了!”
钱浅觉得宋十安真的好爱她,爱具体的她,爱她的每一处细节。
她的心被细细密密的感动包裹着,抬眼望向宋十安。日头晕在他的眼睛里,比太阳还要耀眼,含着一分缱绻笑起来。
钱浅突然好像亲他。
宋十安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立即摆手赶走了周通,“奖励为夫一个香吻……”
钱浅没等他说完就亲了上去。
这吻温柔缱绻,只为诉说柔情爱意。
可宋十安却不满足,渐渐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红粉,娇柔婉转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唉,这青天白日的,刚回府实在是不大合适。”
钱浅嗔道:“你知道就好,不然我这狐狸精的名头怕是要坐实了!”
宋十安打开一个柜子,说:“这些年我看到好看的衣裳就会买下来,想象你穿上的样子,里面还有吐蕃服侍。有不少都是没见过你时买下的,大小应当不合适。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让绵绵帮你改一改。”
他又拉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子,“这是每年你生辰、还有上元节、七夕节、中秋节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次总算可以一股脑都给你了。”
钱浅想到去年生辰时,他还出现过,就问:“那去年我生辰时,咱们不是还碰到了吗?你还买了几个桃子送我,记得吗?”
宋十安揉揉她的头,“不是碰巧。”
他从首饰匣子里拿起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说:“我原本准备了这块玉佩,是我亲手雕的,就带在身上。可我怕你不收,终究没敢拿给你。只能买了五个桃子,我拿了一个,给你家里人一人一个,就当做我与大家一同给你庆生了。”
果然数量也不是巧合,钱浅再次抱住他,撒娇道:“宋十安,我好喜欢你啊!”
宋十安勾着唇角亲吻她的发丝,“那可要一直喜欢我啊!”
*
深冬越发寒冷,宋十安坚决不肯让钱浅再步行外出。
孙烨赶着安庆侯府的马车送她去过一次锦绵阁,那惹眼的程度让钱浅觉得这马车简直是个行走的金元宝!
仅那一次,钱浅坚持不肯再乘侯府的马车,而是自己又买了一辆。
宋十安拗不过她,眼睁睁看她自己掏钱买了马车。
钱浅买完还不忘还嘲讽他一句:“你的私印在我这儿,府库账册周伯也拿给我看了,就这么一处宅子、一处庄子、百十亩耕田,身家还不如我呢!”
宋十安很是委屈:“为夫的宅子、庄子,都是自己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攒出来的,与公府全无半点干系,如今作为财礼全部赠予了大当家。我现在分文无有,大当家可不能抛弃我啊!”
钱浅诧异道:“财礼?”
宋十安更加诧异:“婚书附册上写了呀!你没看?”
钱浅尴尬地笑了笑,“婚书我看了的。附册就,没大注意了……”
宋十安刮了她的鼻子,“反正你不能嫌我比你老四岁,也不能嫌我穷。嫌也没用,我就这么赖上你了,这辈子都休想甩掉!”
他耍无赖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竟然会是个在疆场上摸爬滚打的铁血将军。
钱浅却十分受用,“啵”了他一口,“那就互相赖着吧!”
孙烨最近的日子是相当快活。
他家夫人每日动线简单,从家到乐坊,从乐坊回家,偶尔去趟锦绵阁。
夫人低调不张扬,连乐坊的人也不知道这位逍遥坊主就是神秘的安庆侯夫人。
她在乐坊成日都在房中待着,要么是在弹琴,与乐师探讨;要么是在练舞,帮舞师们编舞。
大多时间徐王妃都会陪着她,云王妃也常来,三人关系极好。
孙烨不便在屋里,所以大多的时间都在一楼大堂,一边儿欣赏乐坊美妙的乐曲和舞蹈,一边看话本子解闷儿,日子过得别提多悠哉了。
他时常觉得侯爷总担心有人会来找她麻烦,实在是多余了。夫人性格好、人缘好,又行事低调,哪里会惹来什么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