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佐扶钱浅去了那大当家的房间,钱浅不顾得床上不甚整洁,直接就躺在上面了。吕佐去柜子里找出一床看起来干净的被褥,硬把她拉起来铺上,才让她躺了上去。
他坐在床边犹豫半天,想不出该找个什么理由能离开一会儿,谁知钱浅却直接睡着了。
吕佐叹了口气,帮她脱下鞋子,才发现血泡渗出的液体已经将她的脚和袜子粘黏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袜子,找了干净的面巾给她擦净了脚,又拿止血药粉涂上,才坐到不远处的床榻上想事。
他不知道沈望尘的具体安排。
沈望尘只让一个吐蕃人来找到他,让他给那吐蕃人指认了宋十安,就是想借刀杀人。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吐蕃人也成功截住了宋十安,为何却没直接把人杀了?
这吐蕃人又要来这山寨做什么?他们要见的什么大瀚使者,该不会就是公子吧?若公子以大瀚使者的身份出现在这儿,一切就都完了啊!
他该怎么通知公子,计划有变?可他连沈望尘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沈望尘大概也不知道二人已离开蜀郡了。
若叫钱浅知道是公子在算计宋十安,那他二人之间只怕再无转圜余地了。
吕佐本就受了伤,又累又困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孙烨忙完跑来,见钱浅睡在床上,吕佐靠在榻上睡着了,一时气愤不已。他想去把吕佐揪出来,李为却扯着把他拽走了。
孙烨气道:“你拉我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李为劝说:“哎呀,门窗都开着,说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今日没听他们说,二人被追杀逃命呢?那吕兄弟很护着钱姑娘,二人应当有些交情。先别多生事端,一切等见到侯爷之后再说。”
孙烨想了半天,干脆拉着李为一起在屋里地上打了铺盖,说都在这睡就不会让人说闲话了。
*
钱浅早上醒来时,坐在地上的孙烨和坐在榻上的吕佐正在大眼瞪小眼。
见钱浅坐起身,吕佐抱着一摞衣裳放到她旁边,摸了下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孙烨瞬间就跳起来了,“干什么呢你!”
钱浅说:“我没事,已经好多了。你的伤怎么样?换药了吗?”
吕佐道:“还没。”
孙烨赶忙插嘴:“我来!我来给他换药!”
吕佐白他一眼,拍拍那摞衣服说:“我估摸你应该不能穿这身衣裳见吐蕃人,就从寨子里找了些。衣裳不多,你看看有什么能穿的。”
孙烨凑过来,说:“原来你是在给我们姑娘找衣裳啊?不早说!我也能找啊!”
钱浅道:“不急。孙烨,劳烦你给他换下药。我去找一下李将军,商量商量对策。”
孙烨乐滋滋地说:“好嘞姑娘!不麻烦!”
钱浅洗漱好去见了李为,李为说前方镇子也很小,只买点一点麻沸散,撑死够六七个人用。
钱浅想了想:“若不能迷晕他们,很难把宋侯从他们手中顺利救下来。你们的人会做饭么?好好招待他们,把他们灌醉也行。”
李为道:“我把人召集过来问问。”
吕佐换好了药,迈进屋道:“不如买毒药。”
钱浅拒绝道:“风险太大,万一不是同时毒发怎么办?何况宋侯在他们手里,若是他也吃了有毒的饭菜怎么办?”
孙烨插嘴:“就是!这样太危险了!”
李为把人召集好,钱浅出门一看,好么!三十来个衣着立整的“土匪”,昂首挺胸站得板板正正,满脸的浩然正气。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不是穿上土匪的衣裳就是土匪了,世上哪有你们这样正气凛然的土匪?昨日不是见过真土匪什么样吗?”
众人看向李为,李为却挠挠头,不知所措。
钱浅对众人道:“宋侯现在在吐蕃人手里,生死未卜。咱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迷药,得骗过吐蕃人,让他们相信咱们是这寨子里的土匪。一旦叫他们发现你们行伍出身,宋侯的命就保不住了,我希望你们能认真一点。”
李为无辜又委屈:“姑娘,我们没不认真……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嘛!”
“昨儿不是看见了?”孙烨抢先指挥说:“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衣裳邋遢一点,头发乱一些。最重要的是要笑!把嘴都咧开,你们都太严肃了!”
众人互相整理完,看起来好了许多。
钱浅见有几人的笑容实在很牵强,只好又说:“咱们不是在军中,更不是在集训操练,不要时刻想着站得整整齐齐。你们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与同袍打趣玩笑时的样子就好。实在不会放松的,就往嘴里叼根草。”
又一顿折腾,孙烨拍案叫绝,“叼根草还真像土匪了!”
钱浅愁得扶额,“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叼草啊,换个牙签也行啊……”
钱浅说了她的想法,就是让吐蕃人放下戒心,尽可能把对方灌多、灌醉,无伤地把宋十安弄到手之后再杀了他们。
李为道:“姑娘放心,就算让我们跪着伺候他们,我们也干!”
“咱们是土匪!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跪着伺候别人?”钱浅不指望他们能把戏演好,就说:“与他们交涉的事,我来就好。”
她再次叮嘱众人:“你们要时刻谨记,千万不要说话。行伍出身本就容易惹人起疑,若口音再暴露就真的麻烦了。现在起我是这里的大当家,就委屈你们先把自己当成哑巴了。”
“是!”众人齐齐行礼应道。
钱浅提点道:“是这个字都不要说,示意一下就可以。”
李为吩咐众人:“行了,所有人拿好武器,会做饭的去柴房准备吃食,五个人去守寨门,有人靠近及时来报。”
众人行礼点头,不敢出声,各自分散下去了。
孙烨问钱浅:“姑娘,我是不是也得换衣裳?”
钱浅看了孙烨和吕佐一眼,“你俩跟我来。”
吕佐找来的那些女装,估计都是这些土匪为了找乐子买来的,大都是青楼倡伎才会穿的,十分香艳露骨。幸而山寨二当家有龙阳之好,所以男倡的衣裳也有。
钱浅换了身暴露的衣裳,又挑了三身男倡的衣裳。
孙烨浑身写满了拒绝,“我为何要穿这样的衣裳?”
吕佐也拿着衣裳,表情一言难尽。
钱浅问:“你觉得,这么大个山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凭什么能做寨主呢?”
“凭,凭……”孙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啊,凭什么呢?”
钱浅道:“凭你们啊!”
吕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瞬间就红了,轻咳了一声:“我去换。”
孙烨傻傻地问:“为什么是凭我们?若是我们厉害,为何我们不是寨主?”
吕佐都走出去了,又回来拉孙烨,“寨主的话,你只需执行,不需要问为什么。”
钱浅又递给吕佐一身,“这个给李将军,让他也换上。”
其实这男倡的衣裳也没什么,就是两层布料极薄的长衫,比较贴身、且没有扣子,且每层只靠腰间一根带子系着,拉开带子衣裳就会敞开了。亵裤也极薄,所以钱浅还是让他们穿上了正常的里裤,有这样的外衫已然足够了。
两层薄料也遮掩不住羞点,李为穿着男倡的衣裳,原本有些黑的脸色夹杂了红色更显诡异,窘迫得想跳井。
孙烨见他生不如死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吕佐情况好得多,因为他腰腹受伤还缠着层层布条,自认为没有他们那么媚俗。
钱浅不懂他们为何如此难为情,在军中赤膊操练也没见他们这么不自在,这布料再薄也有两层呢啊?至于她穿的衣裳,更不觉得有什么。在另一个世界穿过比基尼的人,又怎会怕露个胳膊、露截腿呢?
*
众人从上午等到了下午,孙烨有些焦急,“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设局了?他们会不会不来了啊?”
钱浅问李为:“昨晚确定没有漏网之鱼能跑出去报信吧?”
李为赌咒发誓:“老李我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
钱浅也很揪心,十分担忧地问吕佐:“会不会是咱们杀了那个吐蕃人,他们没得到信儿不敢来了?”
“有可能。”吕佐嘴上应着,心里却盼着他们不来才好。
正担心着,就听有人来报,说来了两个吐蕃人,求见寨主。
钱浅很快想到可能性,他们没见到派来的人回去,怀疑是中间出了岔子,所以又派人来了一趟?那她索性就当先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好了。
果然如她所料,两个吐蕃人来询问有没有见到他们先前派出的人,钱浅直接不承认,称没见过有人来。
那吐蕃人再度说明了来意,说他们瓦逋奇首领路过宝地,想暂住几日。然后掏出了一个小匣子,钱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金币,估算有近百。
那两人还说他们首领要在此见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钱浅点头应允,收了匣子。
那两人又试探着问,首领今晚到是否方便。
钱浅问了人数,对李为下令:“阿为,叫人去把屋头收拾干净,好让客人们住的巴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