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尘兴致勃勃地把筝放到桌上,“来宥川,你见得好东西多,给为兄掌掌眼!这筝可是为兄重金刚求得的!”
王宥川看了下,随口赞道:“上好的阳面中段桐木,以紫檀为饰面,应当价值不菲。”
沈望尘笑的得意:“宥川果然好眼力!来,你试试音色。”
王宥川拒绝:“表兄莫说笑了,有你在,我这两下子就不献丑了。”
沈望尘看向王宥川身后的钱浅,“那逍遥你来试一下!”
钱浅一脸莫名其妙,直接回绝:“我也不大擅长音律,你们玩。”
沈望尘坚持道:“无妨无妨,随便试试而已。”
王宥川也说:“围炉煮茶观雪,岂能没有琴音。逍遥你随便奏上一曲,弹不好本王也不会笑话你的。”
钱浅只得接过古筝,中规中矩地弹了首简单常见的曲子。
一曲终了,王宥川并不意外,沈望尘脸上似笑非笑,在场诸人都是礼貌客套的表情,只有组局那人夸张地赞叹:“王爷的门客果然不凡,此琴音真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啊!”
钱浅心说这都能夸?嘴上却十分谦逊:“您见笑了,是沈公子的琴好。”
东拉西扯几句,那人嚷嚷还没尽兴,不许众人走,他要安排人去酒楼订席面。
王宥川小声问钱浅:“你知道有的人为何注定会是穷人吗?”
钱浅想了想,“命吧?”
王宥川道:“就这人,有局就来凑,没人叫他也会巴巴贴上来。但每回结账的时候都有事儿不在,待结完账又要冒出来说怎么不给他请客的机会。”
钱浅不解:“他今日这不是请您喝茶了,还要请您吃席面了吗?”
王宥川简明扼要地说:“他这回是真的有事求我帮忙,才会掏真金白银请客吃饭。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指望着请吃顿饭就解决,想什么呢?他呀,就是太精明,才一辈子都是穷人!”
钱浅明白他并不想帮忙,只是想在这干耗,就说:“王爷若不打算帮他,咱就回吧!”
王宥川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奸笑:“我不能走。我得让他吃了这个亏,长个教训,日后别再上赶着来粘我。你要是觉得无趣,我让戚河先送你回去。”
沈望尘见二人自顾自小声说着话,轻笑着问:“宥川,你俩悄悄说什么趣事儿呢?”
王宥川解释道:“没有,逍遥想先回了,我说让戚河去送她。”
钱浅真心谢谢这小霸王如此善解人意,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就行,多谢王爷。”
王宥川瞪眼:“那怎么行!你药还煎着呢,戚河得看着你喝完才行。”
钱浅真想吐出一口老血,当场死在他面前。
沈望尘十分随意地说:“正好我也要走了,我帮你看着她,让她喝完药再走。”
王宥川想了想:“也行,那还要麻烦表兄给她送回家去,外头下雪了。”
沈望尘爽快答应:“成!交给我吧!”
钱浅觉得他们好像在嘱托一只宠物猫,心叹:好吧!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我的想法不重要。
*
马车上,钱浅闭目养神,避免交谈,可显然沈望尘却不打算放过她。
“死都不怕,为何这么怕喝药?”
钱浅看他一眼,懒懒地说:“我不喜欢吃苦。”
“哈?”沈望尘觉得有些好笑。
钱浅又闭上了眼睛,不打算搭话。
沈望尘不疾不徐地问:“我前些日子看见你去锦绵阁了,才得知锦绵阁就是你家开的。如今你有家有业的,为何成日还这样丧气?”
钱浅眼都不睁,闭目答道:“因为我在吃苦。活着就够苦了,我还要喝药,连吃的东西、吃多少量都要管,真是活得够够的了!”
沈望尘忍不住笑了下,说:“宥川也是为你好,怎可如此不领情?”
钱浅憋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没终止约定,仍在继续为他著书,还不算领情?”
沈望尘试探着问:“如今宥川看重你,你何不趁此机会在这京都城扬名立万?再加上我助力,保准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钱浅再次双臂交叉闭上眼睛,“没兴趣。”
沈望尘不解:“为何?你不是喜欢钱吗?”
钱浅淡淡地说:“我不贪。”
沈望尘继续煽动道:“我可是为你好!这不比你们姐妹辛辛苦苦开个成衣铺子,给人一件件做衣裳来的轻松?”
钱浅横他一眼,疏离中带着一丝讥讽:“我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更不喜欢别人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沈望尘叹了口气,“我真是从未见如你一般性子寡淡的人。”
钱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对我来说这就是我与人相处的方式,你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你就忍着吧!当然你也可以单方面终止约定,踢开我,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沈望尘哑然,最终无奈地摇摇头。
到了云王府,钱浅下了马车,径自进了王府。
自从她那次晕倒之后,在云王府的地位变得很高,进出王府畅通无阻。
虽然是云王下令许她自由来去的,但侍卫们也知道她敢正面对刚王爷,看着刀尖也毫无惧怕,十分钦佩,所以都会客气地跟她打招呼。
吕佐小声问沈望尘:“公子,她还是不肯帮你?”
沈望尘摇头,“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吕佐皱眉:“她目光太短浅,只看眼前利益,不看长远将来。要不,咱还是直接砸钱吧?”
沈望尘欲言又止,道:“一会儿试试吧!”
管家一见钱浅便说:“逍遥姑娘,药已经好了。”然后吩咐人去把药端来。
钱浅注意到沈望尘居然真的跟着进来了,忍不住问:“你不会真打算监督我喝药吧?”
沈望尘煞有介事地说:“受王爷所托,怎敢不从?”
侍女将药端到钱浅面前,管家立在旁边,沈望尘对他说:“管家尽管去忙。宥川拜托我看着她喝药,然后送她回家,我来就好。”
管家颔首退下了。
钱浅深深地叹了口气,嘟囔一句“终不羡人间,人间日似年”,然后端起药碗。
沈望尘却抬手接过药碗,说:“你若答应帮我做件小事,今日这碗就不用喝了。”
钱浅眨眨眼,防备地问:“什么小事?害人的事我可不干。”
沈望尘语气轻快地说:“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放心,很小的小事,不会让你为难的。”
钱浅犹豫了下,“那好吧!不过这药怎么办?”她环顾四周解释道:“我上次偷偷倒掉被发现了,之后就被看得更紧了。”
沈望尘勾起嘴角,抬手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钱浅目瞪口呆。
沈望尘喝完,用拇指抹了下嘴角,笑道:“这不就解决了。”
钱浅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沈望尘拉起她的胳膊抬脚向外,“走吧!”
马车上,钱浅莫名其妙地看了沈望尘好几次,终究什么也没说。
到了家门口,钱浅颔首谢过,走下马车,谁料沈望尘也跟了下来。
见钱浅一脸的莫名其妙,沈望尘问:“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钱浅诚实地说:“不打算。”
沈望尘气得无语,“我们不是朋友吗?”
钱浅反问道:“不是假的吗?”
沈望尘都气笑了:“呵,我刚还帮你喝了一碗药呢!是药三分毒没听说过吗?”
钱浅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嘟囔道:“补气血的而已。”她心叹,就不该欠这人情!
估计这个点家中应该只有吴婶在,钱浅只好推开了门。
吴婶女儿生产完后一切顺利,孩子半岁不大闹人了,就放吴婶回来了。
她们如今有两间铺子,一间卖底层百姓喜欢的廉价实用的工装衣,店名简单直接,勤富成衣铺,寓意勤劳致富。锦绵阁依旧卖着富贵人家喜欢的精致衣裳。
陈亦庭要管两个铺子的帐,还要照顾家里,十分的忙。所以钱浅看到吴婶回来了,就问她还愿不愿意再来干。
吴婶本以为她们雇到人了就不会再用她了,谁想到还能回来,高兴地答应了。如今需要多洗一份陈亦庭的衣裳、多做一份饭,钱浅给吴婶加了点钱,吴婶高兴地不得了。
如此陈亦庭就可以安心在铺子里忙活了,只是倒座房需要给吴婶腾出来,夏锦时便让陈亦庭搬到了她院子的东厢房。
陈亦庭面红耳赤的推拒了一番,被夏锦时吼了一嗓子,乖乖搬进去了。
绵绵如今胆子大了,大多时间都会去铺子,有时跟夏锦时一起去,有时自己去,叫人越发放心了。
钱浅推开大门,不情不愿相请:“二位请吧!”
吕佐抱着古筝跟在沈望尘身后,气骂道:“喝你杯茶还能喝穷你?这院子还是我家公子……”
看到院子,吕佐没说完的话断在口中,他经手转出的院子,却险些没能认出来。
院子格局未变,却差点让人认不出。高矮错落的几处山石和树木下,细细密密的小石子呈现出有规律的纹路,有种别样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