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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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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宋十安沉默,钱浅抱歉道:“你不喜欢别人提这个吗?对不住啊,那我不说了。”

宋十安道:“也没有。只是,有些意外。家里人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眼盲之事,甚至不敢在我面前说花开的好看、晚霞有多美。”

钱浅撇撇嘴,“那多累啊!他们也累,你也累。事已至此,平静地面对和接受对大家都好啊!”

宋十安点点头,无奈道:“每次听到他们话说到半截突然断掉,我都会更加难受,还不如直接叫我瞎子。”

钱浅道:“人要懂得知足啊!算起来,你也二十了吧?不是小孩子。虽然你家人对你的方式略有不妥,但你起码还有家人小心呵护啊!不像我,这世上担心我难过、呵护我感受的人,早就没了。”

宋十安表情有些无措,“别这样说,你还有绵绵姑娘。”

钱浅表情软了下来,“是啊!若不是有绵绵拴着我,我早不知身处哪里去了。我还没赚够足够多的钱,还没教会绵绵在没有我之后,要如何面对一切,独自生活呢!这么一比,我连选择都没有,是不是比你可怜多了?”

宋十安不知该说什么。

钱浅却并未在意,话音一转问道:“对了,是绵绵跟你说,昨日是我生辰?”

宋十安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嗯,她说想寻个蚌珠,送给你做生辰礼。”

钱浅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她居然会和你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宋十安接话:“哪里奇怪?”

钱浅很肯定地说:“我是她第一个能主动靠近陌生人,发现我可以有所接触时,她高兴得都哭了。她从小除她父亲外,无法触碰别人。她继母与她一起生活多年,仍然不能有所接触呢!”

宋十安想起邻居婶婶的话,“她不是乞儿吗?”

钱浅道:“不是啊!绵绵的亲娘生完她不久就去世了,后来她爹又找了个继妻。绵绵七岁时她爹也病故了,她便与她继母一起生活了。”

宋十安追问:“然后呢?她继母也去世了?”

钱浅道:“没有啊!活得好着呢,精神十足的。”

“那她怎会跟你一起生活?”宋十安奇道,忽而深吸口气,“你不会,是偷来的吧?即便她继母对她不好,也是她的监护人,你偷偷带走却是违反大瀚律法的!”

钱浅反驳:“胡说什么呢你!我是正大光明的、拿着绵绵的籍契、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把她带走的!她那继母是个畜生,不给饱饭吃,成日打她,还要她给人洗衣贴补家用。我将绵绵家的房契、田产都留给了她,带着绵绵净身出户,她高兴地就差敲锣打鼓送我们走了呢!”

宋十安惊得半晌无话,“你当时还未及笄,如何取得她的监护权?”

钱浅话音掩饰不住地得意,“文书当时就写好了,有见证人,只待我及笄,便可去官府登记变更。等过几日,我身子爽利些就去变更了。”

宋十安摇摇头,“即便如此,她父亲留下的财产,你轻易决定让给她继母,也太草率了些。”

钱浅不认同,“都是些身外俗物。村中屋舍、几亩薄田,不值几个钱。彼时若我如此瞻前顾后,绵绵有没有命活到今日尚且两说。我既领了她回来,自会对她负责到底,即便我死了,也会尽力安排好一切,让她余生无忧的。”

宋十安沉默不语,钱浅转而又问:“话说你懂不懂鉴定良田土地啊?我想尽快给绵绵买些良田,让她先适应适应收租的日子。你放心,不让你白帮忙,牙行的佣金我会一分不少付给你。”

宋十安没回答,反问道:“你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不计代价,就不怕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就好像昨日救我,万一我不会水,你没能活着回来呢?”

钱浅无所谓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人生短短数载,凭心而动,随心所欲一点,高兴痛快不就好了?反正明天和意外不一定哪个先来,凡事都计较得失,累不累啊?”

宋十安不认同,“人活一世,即便不求流芳百世,亦该做些于国于民有益之事,方可不负此生。你有大才,更不该如此轻易草率地对待自己的人生。”

钱浅笑了下,“你我的悲喜并不相通。在你看来,人活着就该实现自我价值,做明主贤臣,为国、为朝廷、为百姓宵衣旰食,鞠躬尽瘁。在我看来,王朝更迭,顷刻间兴亡过手,不论励精图治,亦或搅动风云,最终不过是青史几行名姓,是忠是奸,全由后世评定,无甚乐趣。”

宋十安反驳:“王朝更迭不可避免,可我们就活在当下,总该要为国为民尽些心,也对得起你的天赋异禀。”

钱浅懒得跟他争辩,“什么狗屁天赋,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的。你我的起点与终点都不一样,同一条路又怎能将你我都送达目的地?你有你的期许,我也有我的在意,你我本质上并无不同。”

宋十安又沉默了。

周遭充斥的一种安静的绝望感。

钱浅发觉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啊,她该要劝他不要轻生的,怎么还怼上他了?

于是她急忙调转话风:“其实,你的处境未必糟糕黯淡,他人的生活,也未必光鲜亮丽。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的嘛!”

“生活就是泥沙俱下,鲜花与荆棘并存。妄图攀登高峰,就要做好会跌落低谷的准备。人总要经历风风雨雨的,日子就算再苦,也要有苦中作乐的能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十安发觉了她硬生生转了话风,觉得甚是好笑。

钱浅见他不语,继续苦口婆心劝慰:“哎呀!我们谁都无办法阻止事情变糟,但总要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信念。亲身经历过这糟糕的一面,还能继续认真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见宋十安仍然沉默不语,钱浅有些后悔接下这活儿了。

好在,苏绵绵的脚步声打断了尴尬地的气氛,她端着药放到钱浅面前,“姐姐,喝药。”

钱浅端起药碗,还没张嘴,难闻的中药味就直冲脑门,“呕……”

她不受控地呕了一声,红着眼睛哀求:“绵绵,能不能不喝啊?这药闻着太苦了……”

“不行。”苏绵绵干脆利落地拒绝。

钱浅不死心,“绵绵,小小的发热而已。你要相信姐姐的身体素质,保证两三天我就能活蹦乱跳了。”

“不行。”苏绵绵不为所动。

钱浅满脸凄苦:“绵绵,你好狠心!这药会苦死我的!你要谋杀姐姐吗?”

苏绵绵说出钱浅常用来鼓励她的话,“姐姐不是常说,小困难,努力试试,说不定很轻松就过去了。”

钱浅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你是了解我的,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我的!”

宋十安听不下去了,“不过一碗药而已,你这般推三阻四,不怕教坏绵绵吗?”

“说得容易,你喝啊!”钱浅生气地把药碗放到他面前。

宋十安顿了一下,伸手摸上药碗,端起来毫不犹豫喝了一口,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钱浅彻底没脾气了,“勇士,你赢了!”

她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咳咳!呕……”腥苦的味道回荡在口腔和鼻腔,钱浅直想呕,赶紧用茶水往下冲了一冲,这才好受些。

“这药实在不算什么。比这更苦更难闻的药,每日两碗,我喝了两个月 。”宋十安语气寡淡的仿佛在说早饭吃的是豆浆油条。

钱浅心底涌出了无尽同情,用无比怜悯的声调,真心实意、无比诚恳地说道:“看来还是你比我可怜一些。”

苏绵绵突然插话道:“姐姐,医士说你应该好好吃一段时间的药,调理身子的。”

钱浅应道:“好,那你记得让医士开药时多加点砒霜,给我个痛快的。”

宋十安哑然失笑。

周通进门时,正看到宋十安在笑着,不禁感叹真是来对了!

“公子,我回来了。”

他指挥身后两人,将饭菜拎进屋内摆好,随后熟练地推过素舆,“公子,我推您过去。”

钱浅伸手阻拦,“他只是看不见,又不是瘫痪,干嘛要人推着?”

周通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对她使眼色,嘴上说着:“啊,我们公子,行动不便,我自当要照顾得细致些。”

钱浅很无语,揶揄道:“呵,那吃饭要不要人喂啊?”

宋十安原本愉悦的脸色立即黑了。

周通嗫嚅道:“饭自然是要喂的……”

钱浅闻言睁大眼睛,“你可别离谱了!这样吧,你先回家去,晚间再来接他就是了!我保证他缺不了胳膊、断不了腿,小心脏砰砰跳着还给你。回吧回吧!”

周通傻了眼:“这怎么可以?”

宋十安脸色却恢复了些,轻声道:“周伯,便如她所言。你先回吧!晚间再来接我。”

周通犹豫,宋十安又道:“放心。”

钱浅知道,他是在向周通承诺他今日不会寻死,日后如何还不知,但不会是今日。

“是,公子。”

钱浅送周通出门,周通一路上不停向她作揖,满脸的“求求了”。她关上门,笑着走向宋十安:“你可真是把他们吓坏了。”

她拿过卡在素舆上的盲杖放到宋十安腿上,“院子障碍不多,你尝试走走?我可以给你指方向。”

一股淡淡的花香,夹杂着一点草药味飘过,宋十安轻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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