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下该如何做,才能让苏府安心于自己随瑾白远赴通天渊呢?
苏璃还在沉思当中,瑾白倒提了一句她的看法:“不若我替姑娘走一遭……”
只是这提议还未说完,黑锦便冷哼着打断了她:“小瑾白何时这般慌不择路了?若是这记忆珠能轻易易位,我何不让你一直带着?待到遇见某人,当面交给他,岂不是更显情谊?”
“你向来不会与我说得透彻明白些。”瑾白轻声道,以她温和的性情,品出几分责备,也足以见得此刻她心中的嗔意。
“我是恶鬼啊,何必总是让你那般称心如意。小瑾白若是依赖上我,那岂不是成了笑话。”黑锦嗤笑一声,语气轻蔑。
瑾白轻轻摇头,也不知是做给苏璃看的,还是只是单纯叹那恶鬼的心思难测。
苏璃在旁,只听了这来往的两句,便愈发觉得瑾白与黑锦的关系之复杂,真不是一句两句能理得清的。
最初她以为黑锦是类似于瑾白的师父、引路人等地位的角色。但转念想想二人的名字,似乎隐隐有着相合之处,黑与白的相对,锦绣与美玉的映衬,并不像是巧合,便猜她们恐怕在久远之前就相识了,黑锦由于某种原因只能以魂魄形式寄居在瑾白身上,还起了这般相近的名字。二人恐怕是冤家一类,故而相互挖苦几句,又能有着护持之意。
可到如今,苏璃又看不明白了,黑锦总是自称恶鬼,瑾白似乎也认同于此。那么,黑锦的真实身份便很有意思了,之前的猜测,也大概率是站不住脚的。
苏璃思索之余,瑾白道:“不论如何,姑娘若要得到这记忆,通天渊我必须回返一次。若想让家人安心,姑娘不若寻个于你而言并不出格的理由,说是在外过上一夜。按我的脚程,许是半日能将姑娘捎至通天渊,得到记忆珠再捎回来便是,往返一日便可。”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丝毫听不出先前与黑锦有所争执。
苏璃摆摆手,诚恳道:“仙子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方才一番思虑,我大约的确需要这份记忆,但并不迫切。假使某日往通天渊而行,届时待仙子拨冗一晤,便可马到功成。阿璃谢过仙子美意,但却也实在无需让仙子这般劳心费神。”
“无妨,我欠洛魂的。”
“可你不欠我。”
瑾白并未立刻接话,而是瞧了苏璃半晌,见后者一直是以平淡而宁静的目光回看她,似乎的的确确将她自己与洛魂分得极为清楚,便也笑着回了一句:“便又是我将姑娘当作是洛魂的过错了。”
“仙子惦念旧情,何错之有?只是洛魂残害天理过甚,无福消受罢了。”苏璃轻轻道,对批判许多世之前的自己亦是毫不留情。
“是非功过,该由他人评说。于我,他行的是干净而纯粹的善举,故此偿还。他的转世,我想也可列入其中。”瑾白执着道,并不满意这位正主对往昔的评价。
“我没有那段记忆,对彼时的他心中所想不甚明了。但依后续往前推测,他助你的动机,不该是纯粹的。仙子许是当时太过感激,对于洛魂之形象,才有了过甚的美化。”苏璃冷静地说道。
这一番话,到也不是为了否定而否定。她的确不喜洛魂,但不代表在人前会毫无缘由地泼脏水。依洛魂行事逻辑之抽象来看,他行事的善,总有着其目的性,并非只是为了善而善。
譬如,他从不去救路途上偶遇的被追杀之人,即便看着被追杀者死在自己眼前。
譬如,他在玉门寨见过北境之民的苦难,才会想着上圣临当面质询圣临宗主。
譬如,他从未杀过圣临宗之人,哪怕是有过数次追杀之仇的高友林、在陷入任人宰割的状态时依然放他一马,只因他答应了奏如此。
譬如,他帮鱼逢舟所在的碧云岛拦下圣域,苦战到昏迷近一个月,绝非正义感爆棚,只是缘于奏受到了威胁。
还有其余的事件种种,都能说明他所行的善,都不是为了当前的善而善,总有着其他原因。换言之,他不会做为了救人而救人的事,若是做了,定然有着其他的缘由在其中。
逆推回他救下瑾白,即便苏璃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清楚,洛魂救下瑾白的原始动机,绝非不忍看见一个小姑娘香消玉殒。只不过从瑾白的角度来看,洛魂恰巧在她最需要人救赎的时间里,带着神赐般的光芒降临,将眼前与心中阴霾悉数一扫而空,从此留下了二百余年都抹不去的印记。
“许是如此,但他终归是拯救了我。”
让苏璃微微有些讶异的是,瑾白其实也明白这些,只不过她的执拗,似乎和洛魂如出一辙。
“所以,不麻烦的。既然洛魂在人间留下了记忆,必有他的考量。能让姑娘拿到他的那段记忆,亦是我对洛魂愿景的实现,是对其恩情的偿还。不论姑娘何时想取得记忆,皆可同我述说。”
瑾白轻轻笑着,这笑,比初春的阳光还要更暖人心。她是极好看的,绰约恰似古文里的姑射神人,起居于云巅的雪山,舞动天下三分剑,守得人间一寸心。
凛寒长剑,是她行守护之名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