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生命总是顽强不息的,在树荫的边缘附近,也能生长出植株来,不过最后存活与否,还得看天命了。
而洛魂,就是去搜罗那些没能挺过去的倒霉蛋的“遗骸”,让它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发光发热,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呢?
等到洛魂收集了一些干柴回来,似火骄阳已经从正中偏斜了不少,而他的烤兔肉,依然差点意思。
他熟稔地把篝火整理整理,烧红的炭火拨弄到了中间凹陷,几根粗壮些未能燃尽的木柴相互依靠架了起来,让它们与空气更充分地接触,便于起火势。随后,他便在下添入了干而脆的新柴,以此加大火力。
一番拨弄火堆的操作倒是行云流水,比他的剑式也不遑多让。
须臾,火苗渐渐爬升了起来,几乎能直接吞掉兔肉的下摆,洛魂便把木串取了下来,改自己用手来把握,这样总比架起来的随缘烤法要强上一些。
渐渐的,肉香四溢,终于是能盖住那血腥气了,洛魂放在鼻翼嗅了嗅,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这回便满意了许多。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好歹已经基本熟了。不过,根据以往烤肉的经验,他也没有准备吃,而是换了一面,继续安静地烤着,等再过会儿,撒些盐料,便应当也许是真的可以食用了。
等到他满意地提起了烤兔肉,又是半刻钟过去了,兔肉外皮烤的焦黄酥软,虽然颜色的层次不一,某处甚至可见偏黑,但整体的卖相还是俱佳的,想来也不会太过难吃。
他便撒上了盐料和一些洛式秘制香料,放心地咬下,当即便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假装完全没有意识到那肉在口腔中散发的灼热。吞下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取出水壶,畅饮了一口,那股灼痛感才慢慢压下来些许。
当然,水壶中非水,而是酒,度数不高,但胜在味道甘香清冽,在这滚烫夏日里无疑是极具滋味的。他不懂酒,也不善饮酒,低度的酒,对他而言是一种饮品罢了,高度的酒,才是想要一醉方休的良药。
阵痛渐渐平息,他提起剑收入剑鞘,那玄黑的剑便在花纹怒张的剑鞘中隐去了所有的锋芒与寒光,如同一件华贵的饰品,挂在了身上。而他,一手持着烤兔肉,一手提着水壶,活像个混迹街头的浪荡子,吃着兔肉饮着酒,离开了背后的满地血色。
这便是洛魂,是在东大陆已小有名气的剑客,是行走于正邪之间的江湖人,是执着于杀袁姓之人的疯子。
他救过商客,打过山匪,也杀过无辜人,做过无情事,还去往通天渊拜见过老剑神,唯一不变的,是见袁姓之人便杀,不论好坏,不论对错。
于是,他被正道群起而攻之,被恶棍追逐赶杀,但他依然活了下来,越战越强。逝水剑法,同境之内,谁人见了都得胆寒几分。可偏偏他还年轻,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大祸,老辈人自持身份不会对他做什么,这才让他溜走,一路北上,渡海去往了北大陆。
对洛魂有所了解之人,都在叹这人怎得这般奇怪,而他自己也在叹,自己怎得这般奇怪。
逆着溪流而上,渐渐走上了山坡,那里有一处清泉,这便是山下那溪流的发源地。而在清泉的不远处,还有一处深潭,潭水澈净,想来地下与他水联通,是处活水。
潭水面积不大,却也开了几朵莲花,粉嫩菡萏,娇如少女,在这青石深水中,也绽放出几许空谷幽莲的清冷气质出来。
花是美的,他便也不想走了。
走,走能去哪儿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没有家,那便四海为家。
他卧于树木枝丫间,喝空了一壶酒,本就酒量不佳,此刻已是醉了。醉了也好,那便乘此机会,休憩片刻。
别辜负,这花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