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不需要我和你一起飞印度吗,我们的董事聘用协议已经签订了吗?我们控股后的变更协议你有给他们看吗?我需要在收购完成的第一时间影响他们的运营,这些变化在款项到帐前就要开始落实,包括他们今年的预算也要审核。”
只见身穿修身的白色西装的年轻女人站在能够俯瞰纽约的落地窗前,蓬松的金发垂在肩头,阳光穿过写字楼的窗户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耀眼。此时她的手里拿着一沓材料,皱着眉与一侧站着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交谈着。
“是的Lily,上周已经发给他们看了。我的提议是这样的—”男人有条不紊的解释着具体方案,“到时候我们随时电话联系,有任何问题我会及时告诉你。”他双手放在腰间,半开玩笑道,“如果你这次不放一个假好好休息,你会让我为我过去一年请的年假感到愧疚。昨天你的助理跟我说你去年的365天里有280天都在出差!”说话的人是Green基金股权私募部门的总负责人James Carter。
不久前,Green基金成功完成了第五期基金的募资,将基金的总资产管理额提升至百亿美元,使其成为历史上募资最快的基金之一,在总资产数额上更是达到了与Keith等知名基金的同一水平线。
这不难理解。“如果有人能在两年之间使我的投资翻十倍,我毫不考虑就会把我的存款交出。”知名投资人在纽约时报的金融栏目如此评论道,“杠杆收购不是新的概念,但是用这样的投资模式建立基金Green是第一家。你可以看到它的成功为这样的投资模式创立了市场,越来越多的基金都开始做同一件事。这也吸引了大量的投资人,甚至最保守的留本基金都投资了Green。在我看来Lilith Green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成功的投资人之一。”
无论是近期Moli Energy十倍的回报率还是成功的第五期基金的募资,Green基金无疑都是风头十足。
如果是他,James想,他或许会跟他的妻子去Napa Valley的酒庄待上一礼拜,庆祝如此大的成就。然后他会缓步放手,将公司交给手下的人管理,让公司进入自然的良性增速和循环。
但是Lilith一点松懈的迹象都没有。James看着手里的提案,不但没有松懈,她像是疯了。
Lilith确实很焦虑。
很多人问她像机器一样年复一年的连轴转的动力在哪里。
她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眼神并没有聚焦在面前的文件上。她在想昨晚的梦。
每当她快要忘记自己比常人多出来的一段人生记忆和来自未来的体验与视角时,她总会在梦里无比真实的体验那一段人生。这就像一道警钟,提醒她眼前的一切终将会导致怎样的未来,如果她不为之做出改变。同时,她无比清晰的看到了现实的荒谬性。在这种时候她会十分认同笛卡尔—她无法区分梦境与醒来后的世界到底哪个才是现实。而“现实”的定义,她想,在她的经历下或许早已瓦解,以至于“什么是现实”这个问题或许本就不成立。所以她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解释她的感受或者行为的动机。
昨晚她又梦到了Michael。
她清晰的记得梦中的自己隔着手掌大的屏幕目睹男人的一颦一笑,他那温和到令人心疼的模样。而同一时间,新闻头条却充满了对他的侮辱谩骂,以“Wacko Jacko”为标题的报纸和充满讥讽的言论铺天盖地,压迫到令人喘不过气。
她在半夜从梦中惊醒时一身冷汗,几乎无法分别自己身在何时何地。直到她从保存的电话语音留言里清晰的听到男人温柔轻快的嗓音时,世界才重新恢复光彩。她想,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历史重演。
因此即便知道Michael会加入Mauritius度假一行,她也差点在最后一秒决定退出—如果不是James极力劝阻并建议她适当给予下属一些信任。她明白即便24小时连轴转也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可是同时她也知道,要想跑赢历史,她在一盘世纪棋局里一步都不能走错。
从洛杉矶到Mauritius没有直飞的航班,所有人定在迪拜机场汇合,再搭乘私人飞机前往Mauritius。
Michael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登上了飞机,他扶着拉杆箱向舱内望去,吧台一旁的沙发座上聚集了包括Mick Jagger,Jerry Hall,David Gilmour和David Bowie在内的一众歌星和名流。此时他们在大声谈笑着,而坐在其中一侧的沙发末端的Lilith Green却单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的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孩一贯神采飞扬的精致面庞上看到疲惫的样子。
“Michael!”Mick的伴侣Jerry Hall第一个看到他,她招着手站起身,他注意到她修身的裙子凸显出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Jerry,”他走上前吻了吻女人的脸颊,“恭喜你和Mick即将迎来你们的孩子。”男人漂亮的眼睛里流露着欢喜,“你们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想好名字了吗!”
“是男孩,”Mick从背后搂住Jerry,他侧头吻了吻女人,继而将下巴放在女人的肩膀上,“距离他出生还有5个月的时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想他的名字。”
“她根本看起来不像怀孕5个月的样子,”Tina Turner在一旁感叹,“我当时在她的阶段肚子像个气球!”
Michael在与众人笑闹寒暄之间被引到另一侧沙发末尾的空位,在Lilith Green的正对面坐下。
坐在女孩身侧的David Bowie刚要说什么,便注意到Michael目光在女孩身上格外长的停留。他一蓝一棕的眼眸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Lily你今天格外的安静!”像是这才注意到女孩的反常,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Hmm?”女孩失焦的眼神终于从地面的一处抬起,她对上身侧男人漂亮的异色眼眸,愣怔了片刻,“Ohh,”她单手遮住半边脸,“我只是很累。我今天和律师开了8个小时的会,我感觉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
“我需要帮你进入度假模式!你想喝点什么吗?Scotch?Negroni?”说着,David站起身,消瘦的身形让阔腿裤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松。此时他半弯着腰凑近女孩,棱角分明的脸庞格外的俊美。
Michael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神色不明。
“任何便宜又简单的东西—”她撑着额头,“Rosé好了。”
“Rosé?!”David拔高了音调,审视般的盯着她,“You're such a woman!”
女孩像是被气笑了,她歪着头,指尖仍然抵在前额,“或许这对于你来说是个新知识,但是从我出生起我就没有一刻不是。”
“哈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Lily!”听到女孩流露出往常一样调侃的神情,男人伸出手拍了拍她金色的发顶,“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沦落到喝什么Rosé,”他走向吧台,倒满了一杯Guinness,又将装满Whiskey的烈酒杯直接扔进了啤酒杯里。他端着满满一杯淡黄色的酒走向女孩,“你需要的,Depth charge。”
她皱着眉,从男人手里接过在短短几步的路途中已经洒出来不少的酒,“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危险。”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经常看到Joseph这样做,他管这个叫Boilermaker,不知道是不是黑人的叫法。”Michael在一旁细声说道。
“Boilermaker是将Whiskey倒进啤酒里混合,但是如果你直接把烈酒杯扔进去,那个是Depth charge。”一旁的Mick听到他们的对话,探过身子解释道,“爱尔兰有一种做法是Guinness加Bailey‘s,那个我觉得比加Whiskey好喝。”
女人抿了一口酒,随即皱起了脸,“我不行,这个太难喝了。”注意到Michael好奇的眼神,她将酒杯递上前,她放缓了语调,轻声问道,“你要试试吗?”
见Michael接过酒杯,她站起身走向吧台,“我还是宁愿直接喝Whiskey。”她将David刚才打开的Whiskey倒进烈酒杯里,仰头一口灌了下去,“它能安抚你的神经,让你尽快入睡,第二天还不会有宿醉的感觉。”说着,她又将烈酒杯加满,“这正是我需要的。”
她端着杯子,重新做回到Michael对面的沙发上,“我今天上午见了你推荐的心理治疗师。”她看向身侧的David,像是聊天气一般随意的说道。
“你去了?谢天谢地,我终于说动你了。”男人瞪大了颜色不同的双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Well,我是说,”女孩仰头将手里端着的Whiskey灌了下去,“我很难解释,但是我应该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你觉得没用吗?”David坐直了身体,有些不解。
女孩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她问我最近困扰我的事情是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