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石染溪自己的秘密,那么她其实也不想去探究,哪怕是自己的发小、哪怕她们从小学起一直长大。可是刚刚下楼时路过石染溪家,她突然想起来,明明小时候去石染溪家,看到过发小的房间,屋里分明是正常的,没有暗沉的压抑感、没有错乱无序的光影。
那么也就是说,要么房子里的阴沉气氛和石染溪住过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联、只是巧合,要么是只有在自己家里才会让石染溪住过的屋子产生让暗沉压抑的感觉,且这种灰蒙蒙的视觉效果只有自己能感觉。
明明是同一栋楼、同一种格局的两套房,它们之间甚至仅仅只隔了一层楼板。
那么,是和屋子有关?自己家这套房在母亲搬进来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还是和人有关?那这个人,是自己还是母亲?或者和自己家里的物件有关,可姥姥从来没在这个房子长住过——没错、在狄岳洲觉得自己母亲是江湖骗子的同时、姥姥也觉得自己孩子做的事情是忽悠人的,因此并不怎么来这儿住,所以屋子里不可能有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狄枫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要不要相信记忆,到底能不能相信自己的感官。
最近诡谲的事情太多,仿佛全都堆在了一起。但是仔细捋一遍又会发现,无论是那间教室、还是房子里暗沉的气氛,其实都是一早就有了,只不过前者的怪异感被自己以中二的名义压下、后者的暗沉压抑被自己以采光的理由说服。
于是,这些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事物,终于不能忍受被平庸的人附上牵强的解释,决定来一次集中的反击,冲击人们的感官、昭告它们的存在。
直觉告诉狄枫这些都还只是个开始。于是她打了碗豆浆,又去收银台给自己加了屉小笼包。
*
石染溪先去了四层年级组长的办公室,狄枫在三层楼道口和她分别。距离早读还有一二十分钟,狄枫放完书包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拿了校园卡向楼下走去。
路过二班时再次瞥了一眼,撬锁二人组竟然已经来了,还是和前两次狄枫路过这儿时一样,一前一后相对而坐,趴在同一张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狄枫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在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悄悄转了转手机屏幕,二人组的一举一动尽被收入镜头,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抬头的动作,甚至之前两次一收回视线就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也消失了。
难道真的是错觉?亦或是某种巧合?
马上就要拐进楼梯间,手机前置镜头也将照不到二人组,狄枫几乎已经认定了之前两次都是巧合。却在屏幕里二人组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在一口气将松未松的一瞬间,所谓错觉或是巧合又出现了。
似乎其中一个伏案而写的人抬起头来,视线直勾勾地穿过两层厚墙,盯着往楼下走的狄枫,随后很快又收回目光。这种感觉虽然和之前一样只持续了几秒,但比前两次更强烈,让她在被盯着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地想要转头确认自己处境是否安全的冲动。
就像是有人在无时无刻紧盯着她一样,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悄悄举着手机用摄像头窥视着自己视野盲区。所以在她能看到二人组的时候那两人毫无动静。只有她彻底看不见,那两人中的一个才大胆的抬起头来,穿透两层墙壁瞥向她。
狄枫遵循着直觉,强忍着转头看过去的冲动。这一层、这一侧除了高二理科1、2班外都是7点就已经开始上早自习的高三生,这个点儿会出现在3层这个楼梯间的学生很少、老师更少。她的余光已经告诉自己,身边没有人。
手机还亮着屏,停留在相机-前置镜头的界面。狄枫没有按照原计划直接息屏,而是照着自己的脸捋了几下头发,就好像自己是那种比较在乎个人形象、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有一丝碎发飞舞的人。她企图无声地告诉不知藏在何处观察她的人,你看、我只是想用手机照一下镜子、不是想要窥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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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很足,只可惜这间废弃教室朝向为西、外面也没有什么反光的建筑物,没有沾到一丝朝阳的气息。再加上常年无人,灰尘遍布,屋里所有的桌椅都仿佛变了颜色,整个屋子就像被自动调灰了色调一样。
狄枫站在离门有一定位置的距离,望着这间此时此刻像是与世隔绝的教室。手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还在往外渗出水珠。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擦干,而是就那么任由它浸湿了自己的手心。
她不想在回班过程中再让那股奇怪的视线穿透墙体投射到自己身上。事不过三,她已经验证了三遍。她本能地不想再多被那股视线瞥到,哪怕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两秒。
但是,抵触不知名的视线是一回事,这间教室似乎仍然像有种魔力一样吸引着她,没有反感、没有排斥、更没有散发出诸如不要靠近此类的危险意味。狄枫仍然想找机会再复制一遍上周五夜晚的怪诞。
她不认为石染溪房间的暗沉感和这间废旧的教室会有什么关联,但毫无疑问,这两者目前都同时指出了她自己——狄枫这个人本身存在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