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应当是自己上来的。
静安坐在床上复盘。
嗯,是的,她有印象。
一阵敲门声传来,春桃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公主?您起了吗?”
“进来吧。”静安清了清嗓,好在头并不晕胀。
春桃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带着些许谴责:“您昨日怎的喝酒了?也好在瞧着没醉,这不是在宫里头公主您还是要小心些。那些礼官老头若是知道了,少不了几顿说教……要不是今儿个陆老板差人送了醒酒茶过来,我都不知道。”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朝静安轻剜一眼,“他们说是交给一个剑客姑娘,我便猜到是公主您。”
应是醉了的,昨日的事已经记不太得了。似乎和春桃说了话?记不得清了。
静安当然不会把实话说出来,点点头算是应下她的话,接过茶碗,将醒酒茶喝了下去。
“公主您啊,也是要留心些……”春桃忧心地瞧着静安,轻轻叹息。
洗漱过后约已过了正午。
今日客堂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室外依旧黄埃蔽天,沙土填充在空中,似极力压榨着空气,轻微的窒息扼制着每一个人的咽喉。昨日的狂风席卷而去,仅留下两三缕微风仍在空中游荡,搅乱着尘沙,拥着黄埃飞舞。
看来近几天应是走不了了。
“姑娘是来用餐吗?今日人少,上菜会快些。”依旧是那个小二,热情招呼道。
静安点头:“来份招牌菜就好。”
视线不经意掠过柜台,却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嗯?今日那位陆老板不在吗?
“好嘞!您先坐,马上就好!”
静安刚坐下,客栈的门就由外被人推开,沙尘还未趁此机会涌进来,又被迅速关上的外门截断。
是陆丰铭。
他今日穿了一身正青色的圆领袍,上绣有团花暗纹,长发以冠束起,腰间依旧挂了那只小金铃铛。他掸掸外袍的沙尘,招了那个名叫阿秋的堂倌低声说了什么,随后便匆匆往□□离开了。
“姑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那小二麻利地摆好餐退下了。
一碗糯米饭,一盘素什锦,一盘泛着些许油光白切鸡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瞧着味道很是不错。
大堂今日倒比昨日安静不少,但也有交谈声自各个方向传来。几个堂倌来回跑动着,热火朝天的样子。
静安慢悠悠吃着,白切鸡的肉紧而不柴,肥而不腻,酱碟的味道也很不错,素什锦有些油了,香味却很足,口感层次分明,肉羹也很鲜美。
忽而瞥见陆丰铭换了件扁青色外袍从□□回来,腰间的金铃铛小幅度晃着,他微微倾身同身边人聊着什么,嘴角轻扬,那双无神的眼睛不知聚焦在何处。
静安收回视线,正咽下饭,耳边骤然撞入一串轻微的铃声。
一只修长玉白的手将一个酒坛在桌上,那熟悉温润的声音道:“姑娘,你总是这么看着陆某,实在让陆某也很为难啊……”
“……还未曾谢过陆老板。”静安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什么,头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正了正色,“今天早上的醒酒茶,还有昨日的糕点。”
陆丰铭弯了弯眉眼,在静安对面坐下:“是我没想到姑娘是第一回喝酒,要是姑娘醉得厉害,就该是我的过错了。不过万幸,姑娘的酒量很是不错。”
静安摇摇头,意识到陆丰铭看不见,遂又开口道:“昨日还是有些醉了的。”
陆丰铭轻笑一声:“在我听来,姑娘昨日虽脚步略浮了些,但面上应还是不显的。说起来,还未向姑娘正式介绍过自己,失礼怠慢之处还要请姑娘多担待。”
他眉眼放缓,正正面向着静安,一字一句清晰道:“在下陆丰铭,丰宜客栈老板,有幸结识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静安不清楚这种不安感来自何处,支起手肘,略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垂。
“……沉安。”沉安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沉安,沉心平安……为你取名的人一定很在意你。”陆丰铭微笑。
“是我的师父。”想到师父,沉安不自觉放松下来。
陆丰铭会心一笑:“沉姑娘的剑意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说着,自坛倒了些许酒于两只杯中,一个递给沉安,“来一杯?这个酒不会醉,更接近蜜露多些,口感偏清甜,你应该会喜欢。”
“有何不同?”沉安接过酒杯,浅喝了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口,好喝。
陆丰铭又是一笑,声音不疾不徐:“大多数人执剑的源都是混杂的利、权、名声,也有少数的义、爱或是守护……但沉姑娘……”说到这,陆丰铭停顿了,微微蹙眉,像是不知如何描述,“感觉,不像是为了什么,就应该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剑客。抱歉,无意冒犯。”
“你不需要抱歉。”沉安语气认真,手不自觉放到一边青鸣上,“师父同我说,要想真正精进剑术,每位剑客都应该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拿起手中的剑。而我……不知道。”
陆丰铭又为她续上酒:“你此番护送队伍去西藩,也是为了此事?”
沉安一愣,知晓他是误会了,却也并未解释。向着陆丰铭点点头,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虽说是去和亲,但沿途的风景色彩,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第一次来到大漠,第一次看见野鹿狮豹,第一次从流寇手中救下人……又重新认识了她所生活的世界,如此新奇。不知此次去往西藩后,还能不能去别处走走。
大抵是不能吧。
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