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漫画算起来已经是我初中时候的产物,以前可喜欢了,老省零花钱买单行本来着。
如愿以偿摸到漫画书的封面,我正抓紧拿下来时,不小心碰到旁边一本书页泛黄的,封面还有些卷边的小说,书跟着手缩回的动作掉下来,我登时一惊,赶紧大步上前用脑袋给它做了缓冲,那本书滑倒曲起的臂弯,古早又充满玛丽苏气息的书名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霸道兄弟狠狠宠》。
可以,很好,没事。
我暂放下漫画书,翻开那本小说的封面,内页是一幅女人站在三个男人中间捧着心口暗自祈祷的插图,就是这个女主……
看起来有点像葛芸云。
应是我的错觉,揉了揉眼睛正要把书放回去,一只纤细的手自背后伸出来,指尖停留在书页的一角,指腹摩挲纸张片刻之后轻轻翻过,黑色的字体映入眼帘,耳边是女孩缓慢的低语。
“是你自己搞砸的人生,一点都不敢直面吗?”
我倏然转身,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站在身后,她身穿一件宽大的T恤,正漠然地看着我。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好看。
从小就那么觉得。
整个人看起来苦苦的。
当小时候的自己站在面前,我还是那么觉得。
耷拉的嘴角和下压的眉毛,你说是生气,但毫无情绪的眼睛又让人失去探究的欲望。
但此时,怪异事件带来的恐惧已经压过好奇,我咽了咽口水,一股寒意涌上脊背,浑身的汗毛竖起来。
我没办法出声,感觉喉咙处有双大手扼在上头。
“这是你搞砸的人生。”
她轻轻翻过一页,书本上的印刷字体拆开成一笔一划,倏地从纸上跃起,又缓缓落在光洁映人的地砖上,拼凑成句。
“卫汾汾觉得压抑极了,父母的骚扰及她隐瞒盛汲叙的过往成了心头的大石头,昨天有个女人在楼下等他,盛汲叙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失意,他和女人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想要坦白的卫汾汾。”
“好像自己孤立了全世界,卫汾汾回到家收拾着昨日和盛汲叙争吵过后的残局,漫长的寂静压迫着她,这时卫汾汾才留意到母亲放在桌上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串数字,是弟弟的银行账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拉开冰箱想要找点喝的,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连最后一瓶,她想要和盛汲叙分享的怪味可乐也不见了,她在垃圾桶里找到空瓶,那种无声无息的屈辱再次蔓延,卫汾汾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得知是问可乐的事,卫老二语露嫌弃,指责她不要瞎花钱,他那有钱的姐夫可看不上这些。”
“卫汾汾挂断电话,抱膝在客厅坐了一夜,自从卫老二出生以来的委屈彻底压垮了她的神经,黎明的曙光一丝一缕渗进屋里,落在卫汾汾手边,她静静地看着地板。”
“我想去看海,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文字比话语还要可怕,我刻意控制心头的恐惧,但砰砰直跳的心脏和无法思考的大脑还是让情绪涌出来。
女孩抬手指着我,平静地道:
“你应该被抹杀。”
这句话如利剑刺进胸口,我顿时醒过来。
“我不想死。”
“你想,且你已经死了。”
回答我的不是女孩,之前还在看书的男生突然站起身,他双眼无神,频繁转动头部在寻找什么。
“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还是自杀了。”
又是一名学生站了起来,他们化身嗅到猎物气味的豺狗,用眼睛四处搜寻。
“如今也是按照你自己规定的命运在走,为什么要反抗呢?”
一个接着一个,我惊恐地注视着学生们站起来,沉默许久的女孩发出哨音,数十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是你选择的。”
几乎是同时,凳子翻到和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丢了手中的书本夺路狂奔,迎面的风灌进喉咙侵入肺部,门外的实习生也看了过来,他们嘴巴一闭一张,我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太荒唐了。
大脑只会发出逃命的指令,我无暇顾及其他东西,在校园里胡乱逃窜,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投来谴责的目光,我害怕极了。
图书馆往前五百米有个露天泳池,我拼命往前跑,直至游泳池出现在面前,我撑着围栏越过去,一秒都没思考扎进水中。
冰冷刺骨的水顿时包裹住我,女孩的脸出现在水面上,不断泛起波澜的水面扭曲那张面孔,我头次觉得自己的脸如此陌生。
阴毒的目光投射,她还在重复那句话。
“是你自己搞砸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