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遇一滞,“他还留着?”
“很多年了,戴在脖子上不离身的。”阿努说着,就要掏荷包,“殿下想要?”
萧知遇摇头,往一旁的书肆去了,阿努却还觉着新奇,在摊上留连。
这书肆旁是个酒楼,人来人往喧闹,萧知遇刚要进书肆,就听楼上有人道:“哎吴兄,这不是……”
因萧知遇身份不好唤出口,随即顿住,他抬头望去,就见几个锦衣年轻人倚在栏上,拎着酒壶朝他直瞧。
当中一人便是吴飞谭,文华殿读书时四皇子的伴读。屈梦成身为当年五皇子的伴读,与吴飞谭同在工部,此时站在一边,也向下望来。
阳光下,萧知遇眯着眼睛打量了吴飞谭一会儿。
吴飞谭赶忙下楼,拉着萧知遇道:“二……二公子,我等许久不曾见过您了,您可要赏脸,我们还等着敬酒呢!”
他满嘴酒气,竟也没个礼数,拉着萧知遇往楼上走。阿努看上个小骨哨,正在远处和老板讲价,见状就要往这边来。萧知遇想着也没什么恶意,加之裴珩和吴飞谭的旧仇,不想闹大,于是朝阿努摆摆手,随人上去了。
到了二楼雅间,几个世家子弟俱都是喝了酒的模样,晃悠悠朝他拱手作揖,自报家门,大多是六部尚书或侍郎家的不肖子。
“久仰二殿下,今日才算真见了贵人一面,我等……我等今后在朝中,还要仰仗睿王照拂!”
说着便闹哄哄地敬酒,萧知遇酒量不好,连连推辞。这些世家子原也不是真敬畏他,私下没少拿二皇子和裴珩的关系取笑,这会儿酒劲上头,连见好就收也不知,非要灌酒。
还是一直未说话的屈梦成开了口:“二殿下吃不了几杯酒的,且喝酒误事,诸位也知道睿王性子急,上回淮安王世子便是酒后失言,开罪了睿王。”
萧宥的凄惨境况在场的都有所耳闻,即便不知其中究竟,也知道睿王不好惹,一个个面色僵硬,讪讪地放下酒杯。
带头起哄的吴飞谭没了脸面,阴阳怪气道:“看人脸色这方面,屈兄是有几分本事的,哥几个都学着点儿!”
其他几人便面露嫌恶之色,讥讽道:“可不是,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来了个上司,便翻脸不认出卖兄弟,谁不知道当年你爹是吴大人一手提拔!”
原是这屈梦成身居工部员外郎一职,与吴飞谭等人是同僚,工部事务繁多,经年旧账更多,同为员外郎的吴飞谭好逸恶劳,每每将事务全推在他头上。因吴父乃是工部尚书,屈梦成无有不从,重压之下难免有所疏漏,前阵子正遇上户部前来交接账目,户部侍郎一眼瞧出蹊跷,责问之下屈梦成不敢隐瞒,道出实情。
吴飞谭被其父从温柔乡中拽出来同人赔礼请罪,同僚们也闹了没脸,好一阵说情通融才没闹大。这群人便又排挤屈梦成出尔反尔,不是东西。
这事萧知遇也偶有听闻,进宝当做达官贵人纨绔子的笑话讲的。
屈梦成面容青白一阵,只得挤出讨好的笑容,道:“各位饶了我吧,家父前年才因事被贬,我家在朝中无甚交情,举步维艰,这事真落我头上了便是大难,吴兄倒还能担一担……今后我定当鞍前马后,为诸位效劳!”
吴飞谭呸了一声,嘟囔道:“坏了我的事,你以为赔得起!”
萧知遇听他们说话,好似没听明白一般,客气道:“明年开春时,工部少不得忙碌一阵,诸位大有可为,也不必为一时的小事计较。”
屈梦成只顿了顿,吴飞谭闻言,面上神情却有几分怪异,好似心虚,强笑道:“借二殿下吉言了。”
“可惜不是睿王和二殿下主持,否则我们这会儿还能攀几分交情,哈哈!”
这话半是揶揄半是讥讽,在场的多是四皇子一派,对裴珩和萧知遇大约是没什么好意的,说话也难听。
萧知遇偏似没脾气,息事宁人道:“酒都喝了,不打搅诸位雅兴。”
他说着便往门外走,这些世家子见他无趣,倒也不拦,又自个儿喝起酒来。他掀了珠帘出去,还隐约听得里头这几人的议论。
“明年这事是四皇子办,我们这边是近水楼台,能沾沾光。”
“四殿下看重吴尚书,约莫是吴兄家里出力,吴兄可要多多提携我等……”
吴飞谭却没说话,似在出神。
萧知遇出了酒楼,望见阿努正倚在一家铺子前,正与老板攀谈,这异族老板作的是西域小国尔弥人打扮,尔弥与大昱北狄接壤,是个夹缝生存的小国。
阿努原来也会尔弥话。萧知遇想。
发现萧知遇走近,尔弥商人当即止住话头,阿努瞧见他,便丢下短笛迎上前:“那几个有没有刁难殿下?若有这个狗胆,我就去世子跟前告状。”
萧知遇摇摇头,视线轻轻瞥过那尔弥人和阿努,只当做什么也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