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快步冲过来,一把拿起四皇子书案上的砚台,就往裴珩背后泼去,登时泼了他满背墨点子,连旁边的萧宜明袖子也遭了秧。
萧宜明大叫一声:“你——”
“哎呀,是二哥手抖,新衣我即刻差人送去甘露殿赔罪!裴珩衣服也算坏了,就此抵过!”
萧知遇一口气说完,拉着裴珩一溜烟跑了,萧宜明在后面气急败坏,却也无法。
两人跑出一段,萧知遇体弱,很快便喘不上气,扶着假山直揉胸口,好一会儿拧紧的眉头才松开。
裴珩立在旁边看着他。
萧知遇见他面色不改气息不乱,抱怨道:“你倒强健,方才不拦着你,怕是立马就要揍人了……你可要三思,上回那状况再来一次,你以后永远出不了朝梦苑。”
裴珩漠然道:“既然如此,那便有仇报仇,我打断他胳膊也不冤了。”
萧知遇:“……”
作为伴读是不是太暴力了点。
萧知遇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我给你惹麻烦,还是你给我惹麻烦……宜明该谢我,我可是救了他的胳膊和门牙。”
他看了看裴珩的衣服,今日裴珩外面披着件银色缎面的大氅,后背大片墨点格外显眼,“你这模样回去了,会不会被裴夫人责骂?”
裴珩并不在意,萧知遇自顾自答道:“啊,也是,你又没错,裴夫人骂你做什么,骂的一定是老四和我。”
他连累裴珩挨了几回戒尺,裴夫人想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前头林子里有个凉亭,两人便过去坐着歇歇,这时候正值春初,暖阳和风,萧知遇穿得多,又一阵跑,脸颊上泛红,倒跟初开的桃花似的。
他横竖看裴珩衣服上的墨渍碍眼,总觉得心虚,再瞧瞧不远处的花林,忽而生出个新奇念头,他问道:“你带笔墨了么?”
裴珩只坐着,没看他,“我被殿下捉出来的,如何带笔墨。”
萧知遇一噎,站起身往石凳上爬,站得高了,就看到后面小路上,他的内侍们无头苍蝇似的乱走,到处找他。他高声叫嚷,将人喊了过来,拿了自己的笔墨。
今天上的是丹青课,画梅,颜料多了些,他只拿了砚台和朱砂,又让裴珩背过身去。
裴珩这才看他一眼,应是不情愿,他拿着笔催道:“给你画点东西,省得裴夫人骂我。”
等对方转过身去,他便认认真真将那背上的墨点涂抹,连成顿挫折节、疏密有度的枯瘦枝干,再换了笔蘸朱砂,往那上面点了梅瓣。
萧知遇越看越觉得自己了不得,裴珩被他闹得背上痒,老是动弹,弄得他有些不满,道:“画歪了别怨我啊。”
半炷香工夫过去,萧知遇满意收了笔,催裴珩把衣服脱下来看看,裴珩只得依命脱了,铺平在石桌上供二皇子欣赏。二皇子正考虑要不要题诗,哪知墨水已逐渐渗进布料,没一会儿便毛剌剌地渗开,糊成不太雅观的一团。
萧知遇大失所望,丢下笔,“算了,这样也能交差,你就说是我雅兴大发,亲自给你赐了画,是爱重你。”
被裴夫人骂有病,总比被骂仗势欺人强。他腹诽。
裴珩无话可说,拿了外衣抖了抖,穿上。
萧知遇这才发现裴珩脸颊上有墨点,凝在耳边,他站得近,随手便伸过去替他擦了。指尖刚碰上温热皮肤,裴珩忽而一震,猛地捉住他的手腕,转头看向他。
他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眼睛,裴珩头一回离得这么近,眼珠在阳光下瞧着,颜色仿佛都比常人浅一些。
那一瞬间,萧知遇只觉四周安安静静的,或许还有不远处桃林的花叶沙沙声,两人的呼吸都像停止了。
他的手好热啊,萧知遇想。
很快,裴珩松了手,萧知遇缩回手去,挠了挠脸颊,尴尬道:“你脸上有东西……”
裴珩默默抬起手擦了,余温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