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剑道部训练安排在傍晚。但由于临近周末的选拔赛,提前训练的部员也比平常多了许多,甚至获得推荐名额的部员也没有松懈,富冈踏入道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场边指导低年级学生的田村。
其实他没有想好如何说明忽然丧失推荐资格的事,还在踌躇之际,田村却已向他走了过来,屈身致礼抬头:“富冈老师,时间允许的话,可以谈一谈推荐资格的事吗。”
眼神锐利面色不善,看来富冈不用烦恼了,早就有人替他做了决定,他只要等着田村的兴师问罪即可。
富冈心下叹了口气:“去休息室吧。”
剑道部办公室的下午,理所当然地没什么人,谈话的内容也不必担心被他人听见,刚踏进办公室门口,田村就迫不及待地发难:“老师,我不服气,就因为我抽烟?太荒谬了吧,那就按正常校规处罚,凭什么剥夺推荐名额?”
富冈迟疑了几秒才回答:“他们说,你抽的那种烟,不太普通。”
“怎么不普通?那是别人给我的我又不知道,我以后不抽行了吧。”田村语气激动:“我不出赛的话,怎么可能赢下来,学校连这都不考虑了吗?”
富冈皱了皱眉:“田村,你冷静一下。”他指了指桌旁的座椅,“先坐下吧。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你应该发火的对象。”富冈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严厉:“香烟还好说,药物是学校很难容忍的……”
田村不为所动:“我早就说过了,是别人递给我的,难道我就应该当场吃掉,也比被没收更好吗?这样就没有证据了吧?”
富冈看着他:“那你吃过了吗?回答我。”
“当……当然没有啊!“田村青筋暴起:”我,我只是被陷害了。“
“涉及这次事件的不止你,就算是其他人,也会被剥夺……“
田村继续打断他的话:“哪里有其他人!其他人根本没被推荐!我是唯一受害者,简直,简直……“田村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着富冈,忽然笑了出来:”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富冈不明白。
田村眼神不忿:“你们想不死川玄弥去参加,对吧。“
富冈有些难以置信:“田村,不必做这些无端猜测。”
“什么无端猜测?”田村眼神轻蔑:“就因为他没爹没妈,个个都偏心他,入部一年就想着将我取而代之,好显得大家多么有善心可惜,不行的就是不行,没有天分就是没有……”
富冈觉得手脚有些冰冷,田村的话带来了想象之外的冲击,他正视自己的学生:“田村,我没有能力为你据理力争到底,是我失职。没能及时关心你的状况,也是我的失职,以上这些我都可以向你道歉。但是不死川玄弥和你一样,是剑道部的一员……”
“那又怎样,我不是剑道部的一员了吗?那同是剑道部员,我可以去参加炼狱老师的道场训练吗?”
富冈没想到田村会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只得听田村继续说道:“只推荐不死川参加特别训练,不公平吧。”
“那是他自费……”
“别当我三岁小孩!没有富冈老师的话,就单靠那个不死川,他有办法找到炼狱老师单独指导吗?”
富冈没有说话。
田村见富冈不做声,当然乘胜追击:“那么,同是剑道部员,我可以参加周末的选拔赛吗?”
“你是说……”富冈一愣。
田村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所有剑道部的成员都有资格参加部内选拔赛,不是早就定好的规章吗?我是剑道部的一员,你不会说我不能参加吧。“
没料到田村还有这个说法,当然,以他的实力,确实有大概率突破选拔,但这又算怎么回事呢,如果允许他出赛部内选拔,万一大庭广众之下获胜,成为了剑道部的代表,那不就是明着和学校对着干,学校自然不好再禁止他的代表资格,但真到那个时候,又该是他这个指导老师被学校兴师问罪了,这种时候,就应该立刻严词拒绝才对。
内心理智地权衡,富冈张了张口,看着田村,却又选择了沉默。
田村见富冈没有回话,接着说道:“你们该不会怕我把不死川打得一蹶不振吧。”
“田村,战意是很好的,但对同门的敌意没有必要。”
“那么,老师是你同意了吧?“田村扬了扬下巴:“那就看看你所相信的不死川玄弥,是不是真的可以胜过我吧。“
目的达成,田村自然也不恋战,然而转身刚走到门边,却听见富冈在他身后说道:“我并不是相信你们谁能战胜谁。”富冈停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们值得一场比试。“
田村走后,富冈仿佛身体力气被抽走了大半。他甚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自知自己并是不善于表达的人,语言争执所耗去的精力好像比在道场上的几小时训练还多,其实他也几乎想不起来上一回这样疲惫是什么时候了,仿佛想要集中注意力都不是一件易事。富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是拉过了办公椅,决定趴在桌上小憩十分钟。
冬天的办公室桌面既冰冷,也坚硬,此刻却似乎有引人入睡的功能。
富冈想自己也许是做了一个长梦,一个舒服而安心的梦,将他笼罩在轻柔的氛围中,让他不想醒来也想早点醒来,想早点弄明白为什么在冰冷的桌上睡着,却仿佛能感受到温暖的源头。
这样迷迷糊糊的状态,大概也是一种不得长进的状态,明明知道不该偷懒,但又抗拒不了靠近温暖的本能,富冈用力地搂了搂身前的肩背。
??
这一下,富冈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眼前鼻端是熟悉的发色熟悉的人,金红色的发色亮眼得像是随时能燃烧起来。
富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闭眼的时候应该只是傍晚,而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大地,橘红色的路灯光照在了他们身上,反射着柔和的光泽。炼狱就这样背着他,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校道侧旁。
这时炼狱意识到身后的动静,不慌不忙侧过脸,声量难得地控制了下来,显出了几分温柔:“醒了啊?别乱动啊富冈。带你去校医室。”
富冈尽管不太在状况中,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如今的情况相当丢人,无论如何不该再继续,他试图挣扎,然后丧气地发现没什么力气,于是变成甩手拍了拍炼狱的滑稽动作,仿佛成了一种鼓励。
炼狱似乎也被富冈的反应逗乐了,他回过脸目视前方,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向富冈解释着缘由:“今天课多,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说你来找过我。本来想明天去问你怎么回事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想今天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