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药店买药时,那个叔叔说什么白药,林晚回了句之前买的还有,就被她记在了心上。
林晚掀起眼皮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声道:“没有,是上次买的,没用完。”
两人离得近,说话间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胳膊上,绒毛颤动,宋青窈觉得那一块皮肤微微发痒。
低低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之前推她撞到桌角的事,细细绒绒的眉轻轻拧起。
不会是上次撞得很严重吧?姐姐看起来又很瘦弱……
自以为隐蔽地瞥了一眼林晚的腰,眼里流露出纠结。
臭小孩,心思就是重。
林晚腹诽,手上动作不停,根据小孩细微的反应调整着棉签的力道。
上次撞上桌角,腰上青紫了一大片,脚也肿胀,怪吓人的。
麻烦蔡姐用红花油揉了之后第二天扩散得更广,她就去买了云南白药,才知刚碰撞出来的淤青是不能揉和加热的,不然淤血会扩散得更大。
擦完碘伏,又给破皮的地方上好药膏,她收好拉开抽屉找上次买的喷剂。
躬身弯腰间,长袖贴身的打底勾勒出身形,像一张柔韧漂亮的弓,掉落的碎发遮住了侧脸,灯光和发丝一起柔和了面庞,攫取了宋青窈的全部目光。
后来回忆起她的样子,总觉得像梦一样,一切都加了滤镜变得柔焦。
许多年之后,她也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怎么就心动了呢,是什么时候心动的呢?
说不清,大概爱是与生俱来,合该如此。
少顷,林晚拿出喷罐摇了摇,站回床前对她说:“来,伸手。”
小孩乖顺地往床边挪屁股,小心翼翼地,动作僵硬,生怕碘伏沾到床单上。
拉过她的手,避开那些伤口,给肿胀青紫处都喷上喷雾。
喷过的地方凉丝丝的,宋青窈只觉手臂处林晚握着的地方,肌肤相接的那种冰凉又轻柔的触感,惹人留恋。
“姐姐你这里也有个月牙。”化身盯盯猫的她看到林晚左手食指处的月牙痕迹,大为惊喜,“我也有!”扬起小脸,弯起的眼睛里全是林晚,神情满是为两个人有共同点的喜意。
“嗯,是有一个。”林晚点头,没太大反应。
专心处理事情的时候,她大都冷脸没有表情,显得生人勿近。
四五岁时,便是要去割草喂猪的,镰刀的手柄粗得怎么都握不住,不熟练时滑脱割伤手是家长便饭,这个印记就是这么来的。
孩子皮肉愈合能力快,当时长合没有留下痕迹,长着长着却变成了月牙形的印记留下。
她和她本就是一个人,伤相同印记自然也相同。
倘若迷失,人也会认不清自己,但有些印记和胎记一样,烙在身体上。
平淡的回应浇灭了情绪,小孩扬起的眉毛和嘴角落了下来,点了点头,又去盯她喷药的动作。
那细致小心的动作,会让她觉得自己也被珍视着,和她羡慕过的所有孩子一样。
喷完药,林晚让她先睡,自己去浴室洗澡。
小孩顺从地点头,看着女人三两下将头发高高挽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脖颈纤长,更加显小。
明明就是姐姐,怎么就非要当阿姨?
浴室的门合上,宋青窈坐在被子的围堆里,眼神飘向周围,房间没太多变化,枕头旁的那只大狗狗笨笨呆呆地看着她。
摸了摸确保药都干了,她才趴到被子上,撅着屁股和大狗面对面,鼻尖都要蹭上了。
这只狗也是大耳朵,和送给她的那只有些相似,只是全身都是棕色的,毛短短的,也没有黄色的围兜。
她觉得它有些像林晚,眼睛呆呆的,空空的,缝制的嘴巴平平的一条线,却又在两边生硬别扭地翘起。
“大狗狗你好啊,我叫宋青窈。”她凑近蹭蹭狗狗的鼻子,与它悄声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自从开始训练普通话之后,她的话逐渐变多,平常除了林晚也没人同她大量说话,她就学会了同送的毛绒小狗交流、讲故事。
“我的小狗叫卷卷,姐姐有给你取名吗?我和你说,姐姐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了......”她絮絮叨叨,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趴累了,就翻了个身平躺下,抱着小狗深吸一口。
真好,和林晚姐姐的味道一样。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室外的灯光温馨笼罩,一切和谐得不像话,人们总期盼停住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光。
林晚出来时,小孩安静地窝在靠门那侧的一角睡得正香,两条细细的胳膊圈着玩偶,被子微微隆起一个小包。
她走过去打开台灯,关了顶灯,坐在藤椅上晾头发。
毛巾搭在藤椅上,身体窝在椅子里,手撑着头,颓废地躺着,未干的头发铺散在毛巾上,表层垂落的那部分,发尾处的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身体里还残留着听到那几人退学处置的愉快,雾蒙蒙的眼睛看向灯光无法到达的黑夜里,虚无,迷离。
小孩睡在床头灯无法完全覆盖的那侧,小小一团,看不清晰。
她想起初见的雨夜,那种新奇又惊喜的感觉恍若昨日。
那夜,宋青窈冷得发颤的身躯,母亲的关切和体温,她泛滥的回忆和遗憾,无比清晰。
雨不大,只是那天她俩都没带伞,湿了满身。
在这偷来的时光里,她诚惶诚恐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改变。
本以为到此会庆幸而无憾的离开,临了还是觉得时间短缺。